令心急如焚的龚伯惊喜的是,如此混乱下,本寨内仍残存近千将士。这多亏了留守副将机警,大乱后很快在营内组织了数道鹿角丫杈防线,甚至为阻挡溃兵冲击,索性将营帐、柴薪等堆砌在外,环绕防线一圈,再浇上火油,利用燃起的大火阻挡住了乱兵的肆虐。
“还有多少弟兄安在?”龚伯直接问那副将。
主将回营,部属们心内稍安。见龚伯问询,留下坚守的副将惭愧道:“事变生的太突然,大人又不在,以致乱兵踏倒了寨栏,黑夜纷乱下,双方还狠狠打了一场,一部分士卒跟着溃兵不知所终,一部分白白折损。如今就剩下眼前这千百人!”
张凯恼道:“昨日不是有钦差专派的弹压将佐吗!怎的,他们就没有大力弹压?”他的部属就在临近的营盘,据回报,部纵早乱,已无法收容,只有数百建制不整的将卒勉强冲至此处避乱。
这副将呸了一口:“这帮鸟人仗势欺人还行,听到大噪,就惊得脸色煞白;见了乱兵,一个个吓得,跑得比兔子还快!要不是他们昨日收缴了我部的兵器,这些乱兵也不会那么快就冲溃了咱家的营盘!”
这些汉军战力其实不算低,只是很多昨日被钦差军伍收缴了兵器,无法有效抵挡乱兵。好在混乱中,副将等自作主张,将部分收缴集中看管的兵器趁乱多了回来。
“云兄弟应该是已经回到本部,我们赶紧与他汇合。要干大事现在只剩这点人马可不行。不如就此脱离,赶紧去追大帅!”龚伯想了想,打消了杀入中军的念头,当务之急还是走为上。
张凯也是无奈,遥望中军方向,恨恨道:“可恨奸臣误国,某恨不能食其骨,啖其肉!”
几人商议着,就听到前锋营盘处大乱,正是张士诚等趁机出城袭营。他们此时不敢再独力出面抵抗,而且也失去了作战的心思。
龚伯等人迅收拢部属,不过千余人,选了一条较为平静的方向,多打火把,排列成较严密的阵型,匆匆出营,直奔后寨。
云大河的营盘并不在左近,按照约定,不论是谁得脱,都尽可能赶到大营外北十几里的落水坡汇合。
行进间,龚伯等部被乱军四下相围,两下冲突,很快折了一股,正焦急间,侧面一彪人马冲出,大喊大叫的竟是听不懂其言语。龚伯架住为袭来的刀剑,借着凌乱的营火睁大眼睛看去,对方多是着毡帽、皮袄,粗短身材,许多人还骑着低矮的精瘦马匹。
“是吐蕃兵!他们怎的冲到这里来了?”龚伯惊诧道。
在龚伯等的西边元军大营里,不过七八里处,杨通贯正气急败坏的呵斥部属不断的与各部混杂的汉军交战,这场飞来横祸着实令他气得眼前黑。
颜赤的袭营时机无意间选的极妙。脱脱被黜后,多处营垒的部将被拘或被擒杀,导致营垒内几乎无主将坐镇,众多士卒军心低迷,无心再战。
当颜赤领军袭营时,后营的部属在无强力统御下,立刻做鸟兽散!
颜赤驱兵大进,以溃兵为先导,先后再冲溃了十几座营垒,终于引了营啸。
混乱中,有哈剌的一部军士识得了颜赤军,两下稍稍说明双方遭遇,立即合并一处,不下两三千人,声势愈大。后再遇云大河部,又多了千人。
此时周围无数营帐和寨栏纷纷被引燃,甚至后营许多的粮秣柴薪等也被大火吞没。远远望见前方中军的旗帐在无边夜色中烈烈抖动,颜赤仍不甘心,他紧盯着烈焰腾腾的前方,禁不住转头问:“不妨冲他一冲,或许能就此破营,擒了那几个狗贼?”
话音未落,就听到前方顿时响起无数轰响,响声如霹雳,震动天地。
“这是火铳!”许岩立时分辨出。
脱脱在中军特地驻守两彪亲卫,一卫是火炮,一卫是火铳,共不下四五千众。两卫在平定张士诚之乱的前期作战中,着实出了不少力。太不花等占了中军,这些部属自然听从新帅的号令。
颜赤、许岩等明白在密集的火器攒射下,军士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能冲至面前。
深夜火铳、火炮巨响,昏头昏脑的溃兵自然不会再干冲击中军方向。若以这区区数千人马生生撞上去,能幸存一半就是好的。
“狗贼既然严守中军,硬闯已难有结果,还是就此追大帅去吧!”张凯听火铳火炮声响连贯有序,知道中军固守严密,现在大家不过数千兵马,去打中军只怕血本无归。
颜赤问哈拉部的副将那术:“汝等何意?”
“我家将军已以身许国,如今吾等但凭将军做主!”那术毫不犹豫。
自得知哈拉自刎,那术对太不花等三人恨之入骨,当听得各营军士夜间骚乱难治后,遂暗约亲信部属,趁乱兴兵。他知自身人马太少,无力攻打中军,故对各营间要道的派驻兵马趁机大砍大杀,这些钦差爪牙自以为有元廷大员撑腰,白日里对这些不待见的外军冷眉冷眼,呵斥不断,警戒动作迥然,分明是把他们当做了敌手。要不是哈拉一部多是色目人,月阔察儿等早就将其兵器收缴了。
颜赤心内反复算计,终于暗叹一声,道:“今夜狗贼势大,硬冲不可得。吾等身死事小,然不能为大帅雪耻,为哈拉将军复仇事大,只好留待有用之身,来日计较。”
许岩本来担心颜赤鲁莽,听此一言,心内稍宽。
“如今趁狗贼尚未稳定各营,吾等就此北去,先寻得大帅再说!”颜赤下定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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