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空看着她通红的眼角,看着她脸容上的依赖,心尖颤动了一下,那样轻微,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低头试探着将手抬起,摸向一旁高大的岩石,修长白皙的手掌变得透明,径直穿过岩石,玄空脸色微沉,眼神黯淡了些许。
若是能碰触到实物就好了,以他如今的状况,即便宁宁出了什么事,他也只能束手无策,连通知别人都做不到。
见和尚脸色不好,宁宁以为他是在思考自己的寒毒,索性直接开口跟他解释:“我修习的幽冥诀是凌月教至高魔功,二十年前你曾经带梵音寺和尚来我凌月教,当时是为了那一桩无头公案而来。实际上,只有我才是每月十五必须压制寒毒的魔教众人,如果饮用人血,确实能缓解体内寒毒,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你放心,我宁溪活了三十几年,还从没喝过人血。”她见他皱眉沉吟,干脆连此行目的一并交代了,“我此次下山,就是听莫无双来信,说雪山琅嬛花即将开放,此花能治愈我体内寒毒,并延长一定寿数。所以你莫要担心,等我取到琅嬛花,就会好多了。”
玄空顾不得思考其他,沉默了几秒,突然抬头道:“有能压制你寒毒的办法吗?当真除了饮一碗人血别无他法?”他竟似丝毫没听见她说的后半段话。
宁宁被他问得一愣,似乎能透过他此刻认真的眼神,看到昔年从容淡泊又善良的玄空佛子的身姿。
“若我不要别人的血,只要你的呢?”宁宁本是随意调侃,这般说出口,却意外地有些心动,玄空修炼的本是佛门至阳武学,又是二十年童子身,以他的血为饮,做出药剂日日引用,说不准真的可行。
宁宁正琢磨着等她回去之后,抓和尚放血计划一二三四,就听到那头玄空淡淡地开口:“如若我不是鬼魂,能拥有一个健全的体魄,无论宁施主想要多少血,都尽管拿去!”
宁宁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这可是你说的。”
等她回去了,可别不认账。
“出家人……”玄空本想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一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干巴巴改了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寒气一直在肆虐,剧痛也一直在存在,宁宁屏息凝神,抬手摄来一包银针,飞快出手,银针如天女散花一般扔了出去,而后迅速按下几个穴位,宁宁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声音明显虚弱的许多,脸上却有了几分血色。
“和尚,你觉得我这针法比之你如何?”
滚烫的血在玄空脚前溅了一地,一部分落进温泉水中,晕开,消失,宁宁却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灵儿在她身后,并没有发现她用的针法比之宁溪更加精妙,玄空却是看得分明。
他原本就在医术上钻研过不少时间,一眼便辨认出宁宁在医道上的成就远不是自己能比的。没听说过凌月教还会教习医术,若是毒术还差不多,怕是她多年饱受寒毒之苦,自发学起来的罢。
一路走来,他充分认识到了何谓人不可貌相,除了出手时依旧心狠手辣,印象中的妖女形象几乎已经全部推翻,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赶尽杀绝不说,她贪吃,赖床,烦他念经,偶尔还有些娇气又挑剔,但那也是在她小徒弟和在他面前,一旦周围有陌生人,她立刻就会变成高贵冷艳的宁教主。
如今还要加上一条,医术不俗。
“自叹不如。”玄空低叹一声,他能看出宁宁行为处事看似不拘一格,实则都没有跨过一条无形的底线,比起她那个货真价实的魔教妖女,他这个曾经的活佛转世才更像是个妖僧吧。
他两眼空茫,一看便是陷入往事中的模样,宁宁见不得他这幅自嘲自叹的姿态,眼珠转了转,一把掐上自己大腿,倒抽一口气,面容登时抽搐了几下,立刻便从口中溢出一丝呻吟。
心里哀叹自己一个病人,还要照顾别人的心理健康,下针的动作慢了两分,体内的寒毒也在此时冲撞得愈发厉害,宁宁顿时有些不爽。
因为有银针的压制,体内寒毒源源不断地被逼出体外,附着了一层薄薄的霜花贴在肌肤上,衬得她肌肤越加白皙晶莹,精致的锁骨清晰可见,喷出的淤血落了几滴在上面,看起来越发诱人。
玄空被她一声呻吟惊醒,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见她呼吸虽弱,眼眸却明亮了许多,心下一松,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宁宁看得微微一怔:“……和尚,你笑什么?”说起来,自从玄空变作鬼魂跟在她身边,还没见过他笑,目光也是冷冷淡淡,偶尔看上去还有些刺人,她还以为看不到这和尚冷淡以外的表情了,想不到这有如昙花一现的浅笑,竟比她想象中更令人惊艳。
“我没笑,你看错了。”玄空迅速收回脸上所有的表情。
“你笑了,我绝对没看错。”宁教主肯定自己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模仿着他的表情唇角微微一牵,可惜她忘了自己的相貌跟玄空大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人家大师笑起来是冰山融化百花绽放,她笑起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勾引人犯罪。
玄空赶紧把视线收回,垂首注目地面,没让她看见眼中浮现的笑意,怎么说呢,这样为一件小事斤斤计较的魔教妖女,看起来还挺有趣的。
时间就在宁宁施针压制寒毒,偶尔与玄空聊天当中过去了,等到天边泛起了浅白,闹腾了一晚上的寒毒不甘不愿地退去,宁宁明白这一夜算是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