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老雅各布回到了他在布拉德领地的房子。这一趟旅程使他很疲惫,但是在可预计的将来,他会更疲惫。
以斯帖和女仆走到门口来迎接他,她们一开始几乎认不出他来,老头儿这次才离开了一星期,看起来仿佛却离开了一个世纪,他额头上的皱纹比过去更多了,他的脸颊凹陷下去,布满血丝的眼睛从眼眶里凸了出来,背也驮了许多,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脚步很不稳,以斯帖搀着他进了屋子,叫女仆赶紧拿水来。
以斯帖把爷爷扶到椅子上,替他脱了外套和鞋子,给他锤肩,但是老头儿对于女仆端到他跟前的水一眼都没看,仿佛不存在似的。
他的眼睛在整个屋子里看来看去,最后定格到了门柱上,那里现在光秃秃的,他走的时候,却不是这个样子。
“那东西呢?”他阴沉地说。
“给他了。”
这是一个出乎老雅各布意料之外的开头和回答,他盯着自己的孙女,后者抬起头,用沉静的眼睛看着他,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上面戴着一朵鲜艳的玫瑰,和她嘴唇的颜色很相似。
老人的心害怕得发抖了,他过去太忙于生意,忘记自己的孙女已经很不小了。他竭力镇定,厉声问道——
“他?谁?”
“我弟弟。”
这个答案比最糟的那个好一些:“你没有弟弟了。”
“他收下了,他就是我弟弟。”
“那又怎样呢!”老雅各布发起怒来,“他现在已经改信啦,他……在那群人里头,是吃不上洁净的食物的。”
“他会注意的。”
“啐!他要是真注意,就不该那么做!他是图什么呢!他……”老头儿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我赚钱是图的什么呢!”这是他一路上想的事情。
“图报仇。”以斯帖轻轻地回答。
“呵……什么?”
“以前在波斯王的宫里,我族的仇人看不得我族在王跟前得尊荣,向大王提议,要杀尽我们的族人,抢走我们的财富,与我同名的那个人,替我们报了仇,杀了我族的仇人。她若不到异教徒那里去,便不得报这个仇。”
这是老头儿没有想过的,他呆滞了一阵,然后说道:“你怎么不早与我讲呢,而且……”他本来想说孙子的举动轻率,可是一想自己就开不了口了。
“那时候您不听我的讲话,我想您的心被愤怒充满了,要过一阵才听得进话。”
老头儿这时候有些懊悔了,他又问了一句:“可这话是确实的么?”
“他收了我派人送去的东西,若不是因为远离会堂住在异教徒当中的缘故,用得着么?”
“啊,啊。”他感叹了一下,站起来,没头没脑地走了两圈,然后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可是以斯帖,我这次出去……其实不是做生意。”
“您去收账么?”
“不……是给你找了个丈夫,”老头儿现在觉得这事情做得有些太急了。
这句话让他的孙女红了脸低下头去。
“是雷镇的祭司的儿子,和你一般大,”老雅各布说,“下个月他们就来……呃,你可以看看他,如果不行的话……”
他为说定这桩婚事出了大价钱:三千银币、一百匹呢绒、十匹马的陪嫁,所有的结婚礼物,以及负担小夫妻以后十年的生活费,这都是为了避免孙女走到邪路上去。
但是如果孙女并没有那个意思的话……他宁可承担损失也不想勉强以斯帖。
“全凭您的主张。”她说。
女仆端着新挤的牛奶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家里有一件大事已经决定了。
“我们要做一个新的经盒了。”以斯帖说。
“是的。”老雅各布点头,他觉得有必要跟祭司多要几个护身符,但是怎样才能交到他孙子手里好叫他少一些磨难呢?
他们还不知道,提姆这会儿正在遭受他们想象不到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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