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邱言要写《武经总要》,免不了要搞清楚边疆军镇的潜在形势,是以又道:“不过,这样一来,胡人探子入城,未免会有隐患。”
“世上的事,没有真正万全的,总归要有风险,能做的只是尽量控制变数而已,”肖健说着,往远处一指,那里是北城门所在,“就好像此城大门,平日只有两个时辰开启,你与庞姑娘来时,应该已经发现了,就算是白天,城门依旧紧闭,来往之人要受严格盘查,交出保金,将姓名、籍贯,或者部族所属,登记造册。”
说到这里,他低语道:“这些事情,朝不会同意,但即便驻军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做,反而失去控制,倒不如我等接手。”
“哦?这样看起来,确实很是严密。”邱言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周围集市,看到了不少贩卖牲畜皮肉、渔猎之物的摊位,“我记得史家典籍曾说过,大漠之间,多寒多风,畜牧畋渔以食,皮毛以衣,转徒随时,车马为家。想来胡人来此,所交换之物,也以此为多。”
“正是如此,状元公果然满腹经纶,连北疆的习俗都有了解,你所说的这句,虽然也在史家典籍上,但科举的时候基本不会涉猎,很少会有人注意。”肖健赞了一句。
邱言笑着摇头:“肖公子这可就错了,从前科举,或许不会涉猎,可如今官家对这些很是关心,说不定下次科举,就会有相关的题目出来了。”
李坤意在兵制革新,朝廷诸官心知肚明,连带着军方也有所了解,但基本没人会同意,因为会影响到军方、尤其是边军的利益。
肖健听了邱言的话,也只是笑了笑,并不接下去,反而指着几个胡人搭建的摊子,说道:“北边的胡人,大部分都被柔罗所统辖,除了杀掠抢夺之外,还会喂养牛、羊、马和骆驼,他们的牧场有冬、夏之分,夏日便在漠南放牧,冬日则会迁徙,去往柴薪易得、向阳背风的牧场,如今夏季将至,是以这城外的胡人不多,过来市易的也是少数。”
邱言点点头,说道:“秋冬避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这些书上的句子,果然要切身感受过了,才能理解其中深意。”说话间,在他心头,酝酿着的斑斓概念,越发清晰,一道道脉络在其中延伸。
肖健又是夸赞邱言见识,而庞倩茹却是若有所思。
就这样,三人来到城门,守城兵卒见了肖健拿出的令牌,就开启城门,可随着城门开启,外面的一点吵杂声响也传了进来——
“我等柔罗人进城卖物,还要受中原人管制?真是笑话!你们中原人,除了会耕地,还有什么能耐?打仗又比不过我们,不懂抢钱抢粮,只会默默积累钱财,岂不就是猪猡?连你们的皇帝,也要安抚我汗,我等部族稍有异动,你们就要心惊胆战,现在居然敢口出狂言,让我交出一些当做保金?惹恼了我,也不卖了,直接就抢!”
这话一传过来,立时让肖健面色变化,而庞倩茹则露出感兴趣的模样。
“抢为荣,劳为耻?好蛮横的道理,在中原城池门前,却说出这等引人愤恨的话语,莫不是嫌命长了?”
反倒是邱言,眯起眼睛,心底生出异样,捕捉到一点不同于中原的人道,亦有一点无名怒火升起,源自血肉身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