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肃穆、威严。
在宣旨之后,殿中表面看起来平静,但如此巨大的宫殿,就算有人讲话,也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
何况,久在朝上为官,不知要来金銮几多次,百官早就练成出种种法门,其中之一,就是嘴唇微动,就能出声交谈。
平时,这种本事自是用来互相通气的,有什么奏章、风气、动静,都用这种法子相互通知,又或是在上奏前统一口径。
当然,也有时候,只是单纯用来交换看法,便如此时。
待得那魏公公出了宫外,下了台阶,传了皇帝的旨意后,就有官员自顾自的交谈起来——
“那位邱修撰总算是归来了。”
“你说,他今日会得何等封赏?可是会连跳几品?以他所立的功劳,确有可能。”
“邱言自会得不少封赏,但不是今日,今天应该只是给个名头,须知那草原战事还未结束,助邱言立功的那群奴隶还未归来,这军功的事情还要缓一缓,要等到兵马回朝,一并给了。”
“他这次在草原上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可以说,这两国之战很大程度上是因他而起!”
“不说这些,前几日那人道典籍入京的盛况,你们可还记得?”
“怎会忘记?本以为不过就是书册罢了,没想到将几名久不出世的老儒都给惊动了。”
“可不是嘛,那城中百姓还不觉得什么,可一见大儒云集,立刻来了兴趣,也让那邱言的名声暴涨。”
“那岭南徐章,先帝在时,曾经请他为官,都被他给辞退了,说是年龄老朽。受不了路途颠簸,谁知这次也没见有人通知他,自己就带着一众弟子,直奔而来。”
“还有河东季先闵。听说还在病重,却撑着病体过来。”
“话说回来,你们也别不服气,若是见了那《武经总要》,你们才知道厉害。”
“怎么?你见了?”
“怎么可能,这兵家的人道典籍,有些可是有灭国之能的,我又不是大儒、宗师,没有民望,如何入得文馆一观?但莫要忘记。我那老师也是大儒,这次过去一观,回来之后就对邱言赞不绝口,还说让我有空要去请教。”
“这么短的时间,就成就了两部典籍。还引得北疆风云变幻,也不知那邱言是如何做到的,当初你我也曾见过他的模样,不知这几个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了。”
……
一声声议论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声音不大,不会传上御座。却足够让边上的官员听到,一时间,不少人的心里,都咀嚼着邱言这个名字,想着其人所引发的一切。
这东京城中,因为一部人道典籍、一幅人道画卷。委实是生出的种种变故,不光引得大儒过来,也令方方面面有了变化。
在邱言北上塞外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消息一直不断传来,开始时。是那人道典籍的事情,令兵家颇为兴奋,有了不少动作,随后老凯等人所著的《北疆志》也就传了过来,又让兵家大为振奋。
而在大瑞与柔罗正式开战之后,前线战局成了焦点,不光朝廷和兵家在意,民间的百姓也颇为着紧。
随后战况胶着,久久打不开局面,立时就有各方不约而同的激发暗潮,想要有所图谋,逼军方退军。
偏生在这个时候,邱言所领奴隶军异军突起,在草原上势如破竹、战无不胜,消息传来,民间沸腾、兵家也因此而摆脱了些压力,连带着皇帝李坤都得了其助,令战局得以继续下去。
其时,邱言成就典籍的消息,已透过各个渠道,传遍了大瑞各地,那不少书斋、书院之中,更是在早先百家光晕齐聚草原时,就已经有了发现。
所以,当邱言第二部典籍画卷成型的消息传来,已有不少大儒聚集京城了,在邱言交接兵权的时候,那两部典籍原本便就入京,消息传出,沿途学子纷纷相从,若非沿途关卡,怕是要一窝蜂的涌入京城。
如此一来,自是在民间造成了不小的动静,反馈到朝堂之上,为百官所知,才会在被宣见之时,引起诸多讨论。
只是,这声音传入几人之耳,却也有人摇了摇头。
“邱言虽说有了成就,在民间也有名声,可因他之故,令朝廷与柔罗之战,使得局势震荡,未免有以一国苍生、成全一人名声的嫌疑。”说这话的,乃是圣前红人田游青,“再说,如今草原鏖战、胜负难分,柔罗人也派出使者,与四夷接触,不说西域百国如何,单是番人、沼人那边,就有不小的动静……”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朝臣最后端的几人,其中正有一人正面色阴沉、默然不语,正是狄艾。
三水一行,出使之人都有收获,个个升官,连带着狄艾也离了翰林院,有了品级,能位列朝堂,只是还没有资格发言。
如今,听到周围处处讨论邱言,他的心里慢慢生出妒忌,下意识的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里微微凸起,似乎有张人脸。
“你对乔家的这个养子,似乎很有兴趣。”
田游青正在看着,一个声音将他的心神唤了回来,循声看去,入目的正是潘向的面容。
田、潘两人同为新党中流砥柱,在皇帝的心中乃是一文一武,向来受到倚重,只是两人的关系并不和睦,早已人尽皆知。
不过,官场讲究一个面皮,这金銮殿上,二人倒不至于会撕破面皮,田游青只是笑笑道:“乔大人几日前才过世,你我当时也去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