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匡听了这话,不胜欣慰,含笑道:“这就好,这就好。不用管我,你快去办事吧。”
说完这最后的遗言,这位操劳半生的钟离宰相终于长舒一口气,无力地瘫软下来,双目微闭,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容——终于离开了人世。
秋仪之忽然感到怀中钟离匡这副瘦骨嶙峋的躯体是那么轻飘、又是那么沉重,一想到他对自己从小到大的谆谆教诲,终于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地一声痛哭出来,口中重复着“师傅!师傅!师傅!”的呼唤。
众人都知道秋仪之与钟离匡之间的感情,没有一个敢上前打断的。
然而秋仪之这样只知失声痛哭,既容易伤到身体、又耽误事情,还是温灵娇上前走到秋仪之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请节哀吧!”
秋仪之猛地一转头,恶狠狠瞪着温灵娇,怒吼道:“这都怪你那个哥哥。若没有他,郑鑫怎么会造反?钟离师傅又怎么会死?”
温灵娇从没见过秋仪之这样凶狠的表情、听过秋仪之这样不留情面的话,一时哑然。
秋仪之经过这样两句狠话的泄,终于恢复常态,向温灵娇道歉道:“我方才说话没过脑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温灵娇抿嘴一笑:“我知道。可现在钟离宰相都死了,我们只有你这一根主心骨,什么都要听你的话,你可不能有什么意外啊。”
这话提醒了秋仪之——眼下还不是悼念钟离匡的时候,皇长子郑鑫连师父都敢杀害,可见已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必须立即实施雷霆手段,将他拿获,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想到这里,秋仪之顿时从悲痛之中振作起来,将师傅钟离匡的遗体小心平放在地上,“倏”地站起身来,说道:“方才钟离宰相的遗言,大家也都听见了。郑鑫犯上作乱、弑杀师长、天理不容,于公于私我都已决心平定叛乱!”
尉迟良鸿、尉迟霁明父女虽是江湖人物,然而前途命运都已同朝廷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听了秋仪之这话,立即拱手道:“愿听大人吩咐!”
一旁的温灵娇却是别有想法:她听到温鸿辉想要撺掇郑鑫谋反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尉迟霁明,同她一道闯入牢中报信——她这么做,是想先救出心上人的性命,再同他趁此机会一起归隐山林,可不是为了帮秋仪之平定郑鑫的叛乱。
因此秋仪之话音落定,温灵娇却没有立即表态,脸上却浮现出一阵阴晴不定的神情。
秋仪之是极灵透之人,温灵娇的心愿想法他又是再熟悉不过了,便又补充了一句:“郑鑫所求的,乃是篡位夺权。他本是无德无才之人,现在又自决于郑氏祖宗、自决于江山社稷、自决于黎民百姓。这样的人当了皇帝,何等样倒行逆施的事情做不出来?现在只有除恶务尽,否则世间便永无宁日,我等便也无立锥之地!”
温灵娇当然听出了这话意思——说的乃是郑鑫不除,秋仪之想当个平头老百姓都未必能够如愿——也确实极有道理,便咬牙颔了颔。
秋仪之见状,略觉放心,当即说道:“郑鑫让师傅写退位诏书不成,下一步必定是要去找皇上,逼迫他老人家亲自下旨退位。他老人家的安危,乃是大汉的根本大事,然而其他小事也不能等闲视之。”
秋仪之一边说,一边整理思绪:“这样,尉迟霁明和温小姐,这就随我先去‘青崖观’中护驾。尉迟大哥轻功盖世,劳烦你在金陵城中多走几步,一是要去见一见林叔寒,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他,叫他万事小心,做好一切应对准备;二是去找李胜捷,叫他这就命令船队起锚离开燕子矶码头,并立即封锁江面,严禁一切船只南下北上;三是你要找到刘庆,看看能不能用他江南道节度使的名义,节制住金陵城守军。这些事情,办妥之后,兄长要立即到‘青崖观’中同我会和,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