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军事历史>清客>98.第98章 情不自禁琵琶记

在座的在广信府官僚除了通判吴世良之外,其他人都对林府尊与一个生员打招呼感到惊讶,交头接耳探询这是谁家子弟,生员不值得如此敬重,定是这生员的来历不凡——

曾渔趋前两步施礼道:“治生是前日与吕翰林同船回来的,正赶上了昨日府学月考。”又向在座众官作揖行礼。

林知府便问府学教授张广堂:“张夫子,曾生进学的公文到了是吧,他昨日月考成绩如何?”

张教授见林府尊亲自过问曾渔的学籍和学业,心下也有些惊讶,看来这曾渔的确有来头啊,怪道学政大人肯让他补考进学,答道:“曾生的进学公文半月前便到了,前日曾生来府学报到,昨日就参加月考,考在一等,尤其是那篇四书题八股,可谓铸意精深,才情英发,实乃我广信府不可多得的俊彦,林府尊治下就是出人才啊。”

既是林府尊看重的人,张教授何吝两句赞词,林知府果然很愉快,对众官道:“诸位还不识这位曾生吧,我方才说的‘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就是他所题,才惊四座啊,当日大真人府上诸多老翰林、大乡绅都道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灏题诗在上头’,实在拟不出更贴切的楹联了。”

曾渔谦虚道:“治生亦是一时兴到,才惊四座岂敢,老大人过誉了。”

那位弹阮琴的瞽师一直“琤琤淙淙”弹琴,浑不以外物为扰,几个女伶都打量着曾渔,见曾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府学生员,更得府尊大人看重,女伶眼神便顾盼生姿,希望引起曾渔的注意,尤其是那个准备演《琵琶记》“赵五娘”的女旦,眼神更是分外多情,这女旦入戏太深,整日幻想着如《琵琶记》里的赵五娘那般,有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丈夫要她等待,她现在虽然贫贱,一旦丈夫中状元归来,那就扬眉吐气了……

林知府道:“曾生,坐到这边。”让仆人在他的坐床边设一个圆杌——

曾渔轻轻一扯吴春泽的衣袖,引见道:“禀府尊,这位吴生是治生的友人,也是府学庠生。”

吴春泽赶忙见礼,林知府“哦”的一声,让仆人再设一个圆杌,问曾渔:“曾生可喜听南戏?”

曾渔道:“治生酷爱戏曲。”

林知府笑呵呵道:“那你说说今日要搬演的《琵琶记》的来历。”

曾渔道:“治生可以借陆放翁的一首诗来说《琵琶记》来历——”,朗吟道:“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

林知府与众官皆笑,通判吴世良笑道:“蔡邕是东汉人物,那时哪有什么考状元,宋人剧本《蔡中郎辜负赵贞女》把蔡邕写成十恶不赦之徒,幸得两百年前有菜根道人写下《琵琶记》为蔡中郎正名。”

林知府道:“菜根道人这出《琵琶记》远非宋人剧本能比,口语生动,唱词清丽,描写物态,仿佛如生,今日搬演的是‘临妆感叹’和‘杏园春宴’两出,这是杭州来的‘梯仙班’,最精《琵琶记》,诸位拭目以待、洗耳恭听吧。”

一班戏子们都退到大屏风后去妆扮,独留瞽师一人在外,众官都不再说话,静待好戏上演,那瞽师也不弹阮琴了,取出一支横笛,悠悠吹奏起来,楼上听客大都微微转起脑袋,享受这悠扬曲笛——

蓦闻屏风后云板一响,饰演赵五娘的小旦登场,布裙竹簪,楚楚动人,摆出照妆镜的姿势,清唱道:

“翠减祥鸾罗幌,香销宝鸭金炉。楚馆云闲,秦楼月冷,动是离人愁思。目断天涯云山远,亲在高堂雪鬓疏,缘何书也无?明明匣中镜,盈盈晓来妆。忆昔事君子,鸡鸣下君床。临镜理笄总,随君问高堂。一旦远别离,镜匣掩青光。流尘暗绮疏,青苔生洞房。零落金钗钿,惨淡罗衣裳。伤哉惟悴容,无复蕙兰芳。有怀凄以楚,有路阻且长。妾身岂叹此,所忧在姑嫜。念彼猿猱远,眷此桑榆光。愿言尽妇道,游子不可忘。勿弹绿绮琴,弦绝令人伤。勿听白头吟,哀音断人肠。人事多错迕,羞彼双鸳鸯——”

唱词一歇,支板轻响,瞽师的笛声悠悠而起,众官交头接耳,低声赞叹。

曾渔听过后世的越剧《琵琶记》,对此剧颇为熟悉,赵五娘的人物形象极为鲜明感人,现在听到这样原汁原味的海盐唱腔,不禁注目凝神,不胜陶醉——

那小旦也目视曾渔,脆声道白:

“奴家自嫁与蔡伯喈,才方两月,指望与他同事双亲,偕老百年,谁知公公严命,强他赴选。自从去后,竟无消息,把公婆抛撇在家,教奴家独自应承。奴家一来要成丈夫之名,二来要尽为妇之道,尽心竭力,朝夕奉养。正是: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此情无尽处。”

笛声一变,小旦换了个曲牌又唱道:“春闱催赴,同心带绾初。叹阳关声断,送别南浦。早已成间阻。谩罗襟泪渍,谩罗襟泪渍,和那宝瑟尘埋,锦被羞铺。寂寞琼窗,萧条朱户,空把流年度——”

楼上众官正听得悠哉优哉,府衙大门前的戒石亭方向突然传来击鼓声,这鼓声来得突兀,“咚咚咚”一阵乱敲,吹笛的瞽师耳朵最灵,立即闭嘴不吹,小旦也不唱了,楼上众官面面相觑,广信府推官道:“这是鸣冤鼓。”

大明朝的北京皇城有告御状的登闻鼓,各地方衙门也设有供百姓鸣冤报官的鸣冤鼓,但大抵流于形式,而且州县正印官隔两日便会坐堂受理民间诉讼,一般小民也不会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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