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的书简,主将窦固却是简单地扫了两眼,而后,便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开始打量起了站在自己面前这位不太起眼的军司马。
此时的帐内,就只有窦固与耿恭二人而已。眼见窦固在放下书简后一言未发,只是盯着自己看,耿恭似乎心里也有些没底,但还是保持着拱手而立的站姿,目光稍稍向下,等候着主将大人主动开口询问。虽然沉闷的气氛有些尴尬,但耿恭倒也未显局促。
过了一会儿,窦固终于开口了,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和善,少了几分主将的架子,更没有了几个时辰前的那股漠然,反倒是仿佛聊家常一样,如同远房的老大哥一般,主动问起了耿恭家中之事。说起来,耿家和窦家都是大汉军界名气不小的豪门望族,而同为开国功臣的父辈也大多有过深厚的交情,虽说到了窦固、耿恭这一辈儿,交情多少有些淡薄了,但是相互之间也基本都算是有所了解,并不陌生。
只是,对于耿恭这一脉,虽说其与耿秉一样,都是开国名将建威大将军耿弇的亲侄子,但耿秉之父却身为大司农,乃是先帝与当今皇帝曾经的朝廷重臣;而耿恭则是父亲早亡,年少之时便成了孤儿,所以,虽也是开国元勋一族的功勋亲贵出身,但是却鲜有人提携,一直到了这个岁数,也几乎是寂寂无闻,远不及其堂弟耿秉那般年少有为、颇受倚重。即便是这次出征塞外,也是因为副将骑都尉刘张的举荐,才终于得到了一次宝贵的随军出征的机会。。。
只听耿恭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虽说这段往事有些酸楚,但是在窦固的询问之下,耿恭倒也没有什么隐瞒,不卑不亢地讲述了自己的出身,与之前无人问津的窘境。
而端坐静听的窦固,似乎对于其讲述的内容,并不十分在意,似乎是早就有过调查与了解,反倒是尤为在乎耿恭此刻的态度与口吻。特别留意到,说起出身豪门耿家的骄傲身世时,耿恭似乎并未流露出大多数亲贵出身者自觉高人一等的得意;而提及先父早亡、直到三十余岁方蒙友人举荐,得到一次任职的机会,还是负责护粮队、几乎毫无建功机会的军司马时,也看不到耿恭脸上或语气中一丝的颓唐。
直到耿恭很快简要地说完,窦固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顿了顿后,窦固直接站起了身来,走到了挂在旁边的一张近半丈见方的西域地图前,望着这幅地图,用手掌轻轻贴着地图,轻轻划过了地域辽阔的西域全境,而后,转过头来,又再度开口问道:
“关于西域的战事,耿司马如何看?”
这。。。?!
听到窦固又忽然问了这样一个让人有些摸不到边的问题,耿恭微微有些诧异,但是反应倒也迅速,颇为谨慎地立刻恭敬答道:
“卑职资历尚浅,且职务低微,此等战略要事,恐怕不便由卑职妄议。”
“诶,但讲无妨。”窦固随即摆了摆手,和善地示意耿恭不必如此拘泥。
看窦固是真的坚持要听自己的看法,耿恭犹豫了一下后,只好说道:
“既如此,那卑职就直言心中浅见,让都尉大人见笑了。”
在看到窦固再次点了点头,耿恭运了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快速整理了一下,而后便开口言道:
“以卑职之见,皇上命我等征讨西域、以断匈奴右臂。而西域诸国皆小,其军力大多不足为虑,既难挡天朝王师之浩浩军威,也并非匈奴铁骑的对手。若想存活延续下去,就只能在匈奴与大汉的夹缝之间,择一强者而从之。若无大汉王师庇佑,必然倒向匈奴。若王师尽驱匈奴之势力,则自然也会对天朝望风而降。西域唯一所虑之大敌者,唯匈奴人尔。都尉大人去年率我大汉王师出塞,力挫匈奴右臂,乘此余威,已令天山以南的鄯善、于阗等国脱离了匈奴控制,弃暗投明、归降天朝。此番再度奉旨出征,今日一战,彻底击溃西域一带匈奴军力,天山以北各国,想必也已是我天朝囊中之物矣。”
一番话说完,耿恭也不知自己这样讲是否合适,静静地等候着窦固的回应。不过,窦固似乎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耿恭的这番看法,而是仔细地看着耿恭,有手轻轻指了指身边地图上的一个中央位置,而那里,正是汉军此番出征的首要目标——车师国。
这时,窦固的声音也再度响起,不过,相比于之前的问题,窦固的语气似乎越来越平和,甚至在话语的一开头,还颇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耿司马所论颇有道理,至少比车师国那些固执的君臣要看得更加明白、透彻得多。呵呵,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车师人。。。对于这仍拒不臣服的车师国,耿司马又有何看法?”
【相关知识补充】:
1. 关于刁斗。又名“金柝”、“焦斗”,中国古代军队中用的一种器具。铜质,有柄,能容一斗。体呈盆形,下有三足细柄向上曲,柄首常作成兽头型,口部带流。军中白天可供一人烧饭,夜间敲击以巡更。
2,关于车师。国都在交河城,遗址在今新疆吐鲁番西北约五公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