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冯啊,你就别哭了。这里虽没有外人,可若是被凑巧经过的巡逻队或者隔壁的人听到,弄不好会因为影响军心,而被军法从事的。”
“哼,杀就杀!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也总好过脑袋挂在匈奴人的马鬃下边!”
见老杨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冯坚终于勉强止住了啜泣,却又忍不住问道:
“杨叔,你难道就不害怕?!这种时候还能踏实地睡着吗?!”
“唉,怎么能不怕啊。。。”也坐起身的老杨不忍欺瞒,坐在铺上,却垂下了脑袋,紧紧地揪着手中的被角,低声说道:“讲实话,我刚刚也是一直睡不着觉,只能呆呆地盯着房梁发呆。只要一闭眼,这心里面儿,就和有面小鼓一样,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那您说,这一回匈奴人卷土重来,咱们还。。。还有希望吗?我听他们有人还说,耿校尉已经自己偷偷溜了。。。”
“别听他们胡扯!以我看,耿校尉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他那原本的俩亲信侍卫,如今的队率,耿毅和耿乐,如今不是每天还能见到吗?就算校尉大人要逃,总不会忘了带上他们两个。”
“这样说,校尉大人真的是在闭门专心研究如何破敌,咱们岂不是大有胜算了?!”
“这个。。。就不知道了。。。胜算,即便有,恐怕也很渺茫。。。或许,耿校尉他也和你一样,自己也正彻夜难眠吧。。。”
“可,耿校尉他可是上回以少对多,硬是带着咱们护粮队在匈奴人的轮番强攻下坚守到了援军抵达啊!上次咱们都死里逃生了,这一回,只要由他率领,咱们还有坚固的金蒲城,怎么能说没有希望呢?!杨叔您说对不对?!”
“唉,但愿如此吧。。。”老杨默默地低垂着头,虽然不想这样讲,但还是沉重地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低声道:“不过,上回也是多亏了援军的及时抵达大家才捡回了一条命,且当时不远外还有咱们的大军在附近,偷袭的匈奴人也摸不清底细,始终有所顾虑,被一时蒙蔽、耽搁了进攻的最佳时机。可如今呢?我们已经没有援军,只是孤城一座了。。。”
“可。。。可还有柳中城的关校尉,以及城中近日收拢的车师人。咱们也不是毫无外援啊!”一时间,冯坚近乎声嘶力竭地大声说道,可却显得有些中气不足,与其说是在说服老杨,倒不如说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以找到最后的一丝希望与信心,“再说了,朝廷若是知道匈奴人卷土重来,也。。。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而老杨则无奈地看了眼其实自己都不相信口中所说、执意“自欺欺人”的冯坚,无情地戳穿了一个其实人人都心知肚明的实情:
关宠麾下的柳中城戍守汉军,同样也不过几百人的兵力。即便倾力相救援,在至少上万的匈奴敌军面前,这点儿人马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会白白送了性命,根本无济于事。而近些日子逃难至金蒲城的车师人,也不过百余人而已,且难以上阵的老弱妇孺又占了差不多近一半。至于剩下的有些精壮男子倒是可以充些人数,并且看得出他们倒也恨透了匈奴人,与汉军同仇敌忾,倒是几乎不必担心他们会临阵倒戈,但是因为之前的失利与国王被杀,几乎个个如惊弓之鸟一般,整日里胆战心惊,生怕哪一日匈奴便来攻城,士气十分低迷,等到了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战力恐怕也是聊胜于无、难以指望。最后,至于上万里之外的朝廷,呵呵,就算是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出兵驰援,等赶到了这里,恐怕连大家伙儿的尸首都早被黄沙掩埋、能不能找到都很难说了。。。
铁一般的事实,不禁无情地击碎了冯坚心中本就虚无缥缈的最后希望,更令其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着:
“那。。。那既然是死路一条,咱们为何还不赶紧撤啊?!”
“撤?岂不更是死路一条!茫茫西域大漠,毫无凭栏,一旦离开金蒲城的城墙屏障,恐怕连柳中城都到不了,就必定会被来去如风的匈奴人追上。届时,野战之中,我们更是毫无胜算,只能死得更快。。。”
“那。。。那就只能等在这里,坐以待毙了。。。?!”
看着冯坚再一次低声啜泣起来,老杨赶紧不忍地自责道:
“唉,都怪杨叔,你瞧杨叔这嘴,就是不会说话。。。小冯,你放心!杨叔但凡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会拼死保你安全回家的!你娘还在家里盼着你回去娶上媳妇,给你们老冯家续上脉呢!唉,杨叔这辈子,算是没混出个样子来,这把年纪,也不指望啥了。而你却还有希望,为你娘、也为我那早早过世的冯兄弟,争口气,活下去!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你白白死在这里。。。!”
老杨说得如此真诚,倒是给了冯坚在这寒夜里,一缕难得的温暖与安慰,只见其抹了抹眼泪,也咬了咬牙,抿着嘴说道:
“杨叔,您也不能死!我杨弟还年幼,不能没有爹。我。。。我不想让他和我一样,从小爹就惨死在了匈奴人的手里,只能和老娘孤苦伶仃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