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绝不会当她是害羞,自己有些理解她,她应是对未来的迷惘。就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仿佛身处一团迷雾当中,不知过去,不辨未来。
“你别怕,”伽罗牵起她的手,“若你真嫁入独孤家,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明明是三月天,天气已有些暖和了,可元摩诘的手却依旧是冰冷的。
元摩诘笑了起来,算是接受了她的善意,至于会不会嫁入独孤家,真不是她们两个女孩子能说了算的。
两人在水边走了走,正欲返回行障,却见杨坚孤身一人走了过来。
元摩诘看了眼伽罗又看了眼杨坚,善解人意的说道:“杨郎君似乎有话要对你说,我先回去,若是有事就叫我们。”
伽罗颔首,等她走开了些,才对杨坚挤出一丝笑容,道:“杨郎君有何贵干?”
杨坚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敛衽肃容,对她施了一礼。伽罗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开,惊道:“杨郎君折煞我了,到底意欲何为?”
杨坚这才说道:“小子鲁莽,不曾事先告知七娘子,就冒然带了从弟前来,还请七娘子见谅。”
伽罗愣住,随即说道:“无妨……”
杨坚却道:“吾见七娘子似有不悦,心下不安。”
原来他也觉察出自己对杨素的不喜了吗?只他以为自己是因为他没有提前告知就带了人来才不喜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啊!
可她又不能说实话。
伽罗笑了笑,道:“没有的事,那罗延你太多虑了。”她特意称呼他的小字,以示亲近之意,免得他再胡思乱想。
但杨坚依旧狐疑的望着她,她叹了口气,带着试探问道:“那罗延觉得安定公如何?”
杨坚不料她会有此一问,在世人眼里,安定公宇文泰不乏雄才大略,但又挟持魏室,有效法曹操“枭雄”之感。
他想了想,道:“安定公乃成大事者。”算是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伽罗继续追问:“若宇文氏想废拓跋氏而自立呢?”
杨坚皱起了眉头,深深的看着她,他可以编造任何一个谎言糊弄她。毕竟,独孤信和宇文泰不过是表面的平和,也许,他可以顺着她的心意大骂宇文泰。可是他没有,反而在她澄明清澈的眸光里,说出了实话:“拓跋氏气数已尽,宇文氏顺应天命。”
“天命吗?”伽罗轻轻念了一遍,唇边一丝讽刺的笑。若杨坚有这等想法,那来日若宇文邕天不假年,恐怕他也会以天命居之了。
“只不过,恕在下直言,在下亦认为宇文氏非天下之主。”杨坚又加了一句。
伽罗彻底惊悚了,莫非这世道真如他所言,即使宇文邕做了皇帝,这天下依旧会改姓杨?
他此时就已存了争夺之心吗?
她的目光变得犀利,盯着他问道:“天下不姓宇文,那该姓甚?”
杨坚坦然道:“不管姓什么,都不会是鲜卑姓。”他的意思很明了,这是汉人的天下,由鲜卑人来统治,不会是长久之势。
伽罗的心底生出佩服,纵观上下五千年历史,由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朝代,注定是短命的。
毕竟在汉人里流传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放下心中的成见,轻轻的叹息道:“不管是汉人还是鲜卑人,只有把老百姓当人,结束纷争,善待民众,才配拥有这个天下。”
杨坚颔首:“以民为本,方是正道。”
伽罗浅笑:“正道亦是王道。”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解开了今日的误会,同时二人亦有所感,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情愫,在二人之间悄悄缔结。
伽罗低下头,有些许不自在。
好在见她许久未归的祢罗突寻了过来,面带不善的看了杨坚一眼,站到伽罗身侧,拉着她的手说:“郑译要弹琵琶,我们去听听。”
三人回到行障,果然见到郑译已摆好了架势,正在调音。他见伽罗回来,怪道:“你只让我带琵琶,自己却不带埙。”他可是听姑母说了,伽罗在吹埙上亦有造诣,而且,吹出的曲子也不是现下的曲调。
伽罗只是秉承了前世的记忆罢了,那时候为了讨好喜爱久石让的男神,特意学会用埙吹奏所有久石让的曲子,尤其是《天空之城》,算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今日这般喜庆,琵琶也就罢了,你让我吹埙,岂不是败坏了诸位的兴致?”伽罗似笑非笑的说道,毕竟,埙的音色比较低沉,吹奏起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实在不太适合这样的聚会。
郑译摇头笑道:“强词夺理。”算是轻轻放过了。
旁人并未说什么,只有六娘故意问伽罗:“原来妹妹会吹埙,我怎么不知道?难道七妹想等到何时一鸣惊人吗?”说完,还若有所思的又说了句,“不知新王登基,何时会选妃呢!”
伽罗不以为意的笑道:“六姊姊若有此意,我一定禀明父亲,让你得偿所愿。”
六娘狠狠瞪她一眼:“谁说我有意了,你尽管妄言!”
伽罗收敛笑意,淡淡道:“你既知妄言,就不要多话!”
六娘哼了声别过脸去,伽罗烦她不知轻重,以目示意二兄独孤善,请他管教好这个妹妹,别在宇文家的人面前惹祸。
郑译调好音,笑道:“只有我一人弹奏,未免单调。”
高熲便道:“某随身带了九孔笛,愿与君合奏。”
“如此甚好。”诸人都纷纷笑道。
待二人摆好架势,一个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