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方应物还能说什么?前几天汪芷复辟西厂失败了,这是很乐见其成的,但方应物没想到汪芷另辟蹊径,居然打起了东厂的主意。
陷入习惯性思维,方应物总是习惯性的把汪芷和西厂放在一起,先前压根没想到东厂这方面去。结果千防万防,还是把汪芷漏过去了,真是时也命也!
也难怪汪芷来了后顾不上自己,一直在东厂官校这边打转,东厂众人越无能,天子换提督太监的决心也就越坚定。毕竟东厂是天子的爪牙,必须要用合用的人。
比起汪芷谋夺东厂的心思,自己这事儿简直就不叫事儿,在汪太监心里,眼下事情重点当然不在自己身上。
不过此时此刻看到得意洋洋的汪芷,方应物倒是很有狂喷几句的冲动——你汪太监真想作大死吗!等到太子登基后你会把老子拖累死的!上次能把你从里历史宿命里救出来有多么不容易!下次别想老子再管你死活了!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方应物嗤了一声问道:“我听说东厂提督按惯例是由司礼监秉笔太监一名兼任,不知你是什么学历?”
要知道,司礼监在太监衙门中地位独尊,号称内相,相当于文官的内阁,能进司礼监的太监问不亚于两榜进士。而汪芷自幼不大读书,在文化人眼里只能算半文盲而已......
啊?学历是什么东西?汪芷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卡了壳。呆住片刻后,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说:“自明日起。我便堂听讲,每天总有破例!”
方应物叹口气,确实如此,事情有惯例就有破例。上辈子那个时空,据说魏忠贤九千岁大字不识几个。但一样担任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
别人能破例,谁又敢料定汪芷不能破例?若真如此,让汪芷找到机会兼任了司礼监秉笔太监,那岂不是让汪芷把手伸进了总统所有太监衙门的司礼监?
司礼监地位等同于内阁,汪芷进司礼监的意义不亚于内阁大学士换人,就好像穿越到成化年间后突然发现内阁不是纸糊三阁老一样的惊悚,方应物痛苦地挠了挠头。
这历史轨迹变得简直越来越没把握了,鬼知道让汪芷混进了司礼监后。会产生什么连带反应?
自己当初唱过一句“我拟票来你批红”,只是穷极无聊时的开玩笑啊,汪芷难道还真照这个目标去努力?这小妞怎么如此实诚啊!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过了眼前这道关口,方应物收回思路,催促道:“别闲扯了,谈太久的话会叫别人起疑心,我今天含冤受屈。你可要解决掉!”
汪芷抬了抬眼皮,“你一直劝我低调低调,说什么重耳在外而安。现在你可体会到。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了么?有志进取的大臣谁不结交内廷?”
方应物挥挥手道:“先不要说那些了,只说眼下该如何!”
汪芷又询问道:“我本想让你再受一下委屈,然后再弹劾东厂严重失职不能尽到耳目职责,叫皇爷彻底对东厂失望,也好促我早日上位......但你看起来不耐烦如此?”
方应物斩钉截铁的答说:“当然不想受什么委屈!你以为这是写说书话本故事,还要欲扬先抑?”
汪芷再次确认道:“你真的被别人陷害了?不是你又把别人坑了罢?”
“我确定以及肯定的告诉你。这次是牛太监和尤知县联手陷害了我!”方应物答道。
汪芷无奈的说:“那好,你先下去,并将尤知县叫来。”
方应物回到人群这边,还没等他开口,早已迫不及待的尤知县迅速上前,去与汪芷谈话。
尤知县到了汪芷这里,当然是将责任全部推到宛平县,并且为被殴打的事情告了方应物一状。
随后汪太监也回到人群,将方应物、尤知县、牛太监叫在一起,叹口气道:“两位大人各执一词、对错难辨,我又不曾亲眼目睹,这可如何是好?”
尤知县很急切地说:“牛太监曾亲眼目睹,自然可以作证!”汪芷很玩味的看着尤知县,“你和牛太监可以互为佐证?”
尤知县点头......但汪芷却转向东厂众人,喝道:“我奉诏到此察看,东厂诸官校听我号令!”
东厂众人闻言皆很意外,但是听到“奉诏”二字,也不得不应了一声。
然后便又听到汪太监吩咐道:“经厂太监牛用与大兴县内外勾结串通,事实俱在!给我拿下,押赴君前问罪!”
听到这个命令,场内众人齐齐愣住......
“不可让陛下久等,还不速速动手!莫非尔等不想将功赎罪?”汪芷很不耐烦的督促东厂众人。
东厂众人又听到“陛下”两字,便迟疑着上前扣住了牛太监和尤知县。就算事后要怪罪下来,那也得怪罪汪芷抬出了天子,他们怎么可能不服从?
尤知县目瞪口呆,但牛太监也急眼了,跳着脚叫道:“汪直你有何证据,也敢擅自捕人!”
汪芷嗤笑几声,“谁给你讲证据?你到天子面前说去!带走!”
方应物愕然的看着汪芷一动不动,她这也太简单粗暴了,一点都没有美感.....大概几年前的汪直,就是这样行事的。
趁着没人注意时,汪芷悄悄对方应物道:“还是要再感谢你一次,若非你引出这事,今天真不会如此完美,你的确是我之福星也。”
方应物懂了汪太监的意思,她之所以故意简单粗暴杀伐果断的不讲理,一是要搭配她强势归来的立威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