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师爷打岔,李知府这时候已经缓过气来,忽然明白了师爷的意思,这是转移话题的技巧,将话题从具体细节转移到程序问题上。于是他便也答道:“府衙收到的状子甚多,哪能全都立刻回应?”
方应物咄咄逼人的质问道:“这不是状文。上面加盖了钦差关防印信,是本钦差正式行文与府衙,你这知府必须要给予反馈!”
李知府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大笑几声。指着不远处钦差行牌上的“督理钱粮”四个字,反问道:“你方大人只是督粮钦差,管不到府衙刑名之事罢?你写个状子盖上个钦差关防,成了命令了?
你权责只限于督粮,有什么权力对本府行文过问刑名之事?参你一个擅权之罪也未尝不可!”
成百上千的民众在一旁围观,见方钦差和李知府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嘴来,最后吵嘴的内容还是衙门里公事程序问题,就好像是讨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未免感到十分枯燥无聊,一时间呵欠连天。
但李知府自以为问住了方应物。冷笑连连。若讨论具体问题,自己讨不了好,无论如何府衙也没法对太监动手;但将话题转移到公事程序这种务虚的问题上面,那方应物就讨不了好!
说破天去,一个督粮钦差也没权力随便指使府衙。大概这也是方应物上来就说以私人身份到此的缘故。
方应物这种年轻人他见得多了,往往偏爱务实而鄙视务虚,却不知这务虚才是官场文化的精髓所在!
当然李知府却不知道,对方应物而言,他还真就不怕谈程序问题,既然谈了就是对方作死!
方应物指着人群喝问道:“李廷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今百姓都在这里。你当着百姓的面前明确说一句,本官行文所言太监不法之事,你要如何处置?你若在这里说过了,便算你对钦差有所反馈,本官则既往不咎!”
李知府咬牙答道:“一应事情,府衙自有处分。钦差无权过问!”
随后他担心民众情绪反弹,又转头对人群喝道:“方钦差裹挟尔等民意,妄图变乱成法,你们须得睁大眼睛,不要被人利用!不然他为何不敢带领你们去姑苏驿?”
方应物转过身来。对着民众拱了拱手,“尔等都亲眼目睹了,本官已经督促过知府为尔等做主,怎奈该知府畏惧权阉、冥顽不灵,甚至反讽本官。
那么现在,本官话就放在这里,既然地方父母官渎职,那么本官就出面为尔等做一回主!抬眼看苍天,一切善恶皆有报,尔等以为如何!”
方应物的感染力究竟不是李知府所能比较的,底下民众顿时响起欢呼声。
民心可用,谁能阻挡?此后方应物又转过身,对着李知府大喝道:“前两日有六百里加急敕命送到公馆,想必府台有所耳闻?朝廷已经赐予本官便宜行事之权,以及王命旗牌!
本官最后问你一次,本官用了钦差关防印信,行文给府衙,讲明采办太监不法之事,你为何对钦差行文置之不理?”
便宜行事?王命旗牌?李知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被赐予“便宜行事”特权外加王命旗牌的全权钦差,那就绝对是另一回事了!
别说拿一份状词盖上钦差关防大印,就是拿一张厕纸盖上大印,府衙也得当成只比圣旨差一点的重要公文严肃对待!
不然就是藐视朝廷权威,毕竟全权钦差从某种程度上就是代表着朝廷对地方的统治!督抚、巡按莫不如此!
李知府突然懂了,方应物故意在公文程序上纠缠半天,原来是打算在这里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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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读者群里又有萌妹子爆照,只好加班加点的疯狂码字赶出一章。。。。打字打的手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