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衙仪门前,方应物负手而立,望着仪门内庭院当中的戒石出神,不知再想些什么。
从这里过路的县衙胥吏看到威风凛凛的前县尊突然出现,又想起近来关于这位前县尊神乎其神的传说,便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好奇的站在远处观看。
观看的人多了,也就渐渐变成了围观,不多时便陆陆续续的聚集了不少人。还有来县衙办事的无知百姓听说这位就是新晋的下凡星君,已经开始念念有词的磕头拜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话的衙役匆匆走出来,强颜欢笑对着方应物道:“有劳方大老爷久等了,崔总班头其实不在县衙里,方才是小的看花了眼。”
方应物忍不住哂笑几声,什么不在,是不想出来罢?他扭过头去,轻描淡写的对王英道:“你立即去都察院,找项御史或者副宪屠大人,叫他们出一张驾贴,随便捏个由头,召宛平县县衙总班头崔某赴都察院接受质询!”
王英响亮的答道:“是!”
那边衙役听到“都察院”和“驾贴”三个字,立刻慌了神,忙不迭的对方应物道:“方大老爷再等等,也许是小的找人不仔细没找到,现下再去找一找崔总班头!”
这次时间没过多久,却见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从县衙深处走了出来,到仪门外对着方应物见礼道:“小人崔元,见过方大老爷!”
对这个姓崔的,方应物倒是认得,但也没有太深印象。当初他在任时此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衙役。
等他见礼过后,方应物便淡淡的答道:“半年未见。总班头换成你了?听说原总班头张贵进了大牢?”
崔元小心翼翼又略有得意的答道:“承蒙新县尊赏识,给了小人这个差事。”
方应物又道:“本官想。你和张贵换回来,重新让张贵做总班头,可否?”
当然不行了!崔总班头心里想。他故意皱眉苦脸的答话道:“方大老爷见谅,这只怕不行,不是小人可以办得到的。”
“那么,本官请你想法子,将张贵从牢里放出来,可否?”方应物再次“请求”道。
这怎么可能?崔总班头还是婉拒道:“张贵下狱,乃是县尊命令。小人怎敢擅自作为?若无县尊指使,实在不敢放他出来,小人担不起责任。”
方应物不以为意,口气不变,第三次问道:“这也不行么?那本官请你辞掉这个总班头不做了,可否?”
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了,谁肯为别人一句话就辞掉不做?崔元便答道:“方大老爷此言,实在是强人所难。做不做总班头,乃是县尊的意思。小人恕难从命。”
方应物连续被拒绝,不怒反笑,指着崔总班头道:“如果没有数错,你方才连续拒绝了我三次。”
崔元此时陷入两难境地。最后一咬牙答道:“方大老爷的要求,确实强人所难,小人真不能接受。”
方应物的要求。堪称是绝对的蛮横无理,换成谁也不能答应。凭什么无缘无故的要别人将到手的职务让出来?凭什么要别人无缘无故的去大牢里放人?
见崔元执迷不悟。方应物嘿然道:“你舍不得放弃总班头这个职务?不知道一个断了手脚的人,还能继续当衙役头子么?”
崔总班头吓得连退两步。“方大老爷你想作甚?”方应物不再与他答话,对旁边方应石道:“这人不听本官的话,你说怎么办?”
方应石没有回答,但用了实际行动表示。只见他大喝一声,冲到崔元面前,一手便将崔元按住,另一只手凝聚成拳打去。
崔元一开始心存畏惧不敢还手,再到后来想还手时也晚了,而且也实在不是方应石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被方应石打倒在地上,不停的用脚连踢带踹。
周围有些衙役见到总班头挨打,下意识的冲上前几步。可是方应物的眼神扫了一圈,众衙役便纷纷缩了回去,没人出头了。前县尊余威犹在,无人敢造次。
说是殴斗早变成单方面的殴打了,方应石没有得到新指令,便一直动着腿脚,应付差事似的一下又一下。饶是如此,崔总班头也重伤不起了。
方应石扭过头去低声请示道:“还打不打?总不能真打断腿脚罢?”
方应物走到崔总班头身边,“本官再问你,张贵下狱,是因为什么原因?总该有个罪名罢?”
崔元松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不算难,吸一口气答道:“小人不,不知道,县尊也没有说什么理由。”
方应物指着县衙仪门里面的“公生明、廉生威”,对崔总班头道:“将人下狱,总要有罪名和实证,否则岂不是乱法?”
崔元连忙撇清自己:“县尊的心思,小人哪里清楚,或许有小人不知道的地方!”
其实崔元怎么可能不知道原因,但他不能在这里说,难道能说现任县尊大人就是为了某前任罪行才这样办事么?
方应物冷笑道:“到底有什么罪名,居然连你这个总班头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更说明其中必然有弊情?无原因无罪名无实证,就拿人下狱,这是办案的道理么?莫须有也不过如此!”
崔元躺在地上装死,只当什么也没听到。方应物对娄天化吩咐道:“你去衙门外面八字墙那里,找个帮人写状文的写字先生过来!将本官与崔总班头刚才的话写下来!”
娄天化自告奋勇道:“不必请人写,在下借了纸笔过来自己写就是!这样还快些。”
然后娄天化跑到外面,借了纸笔,写下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