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庭坐在方向盘后,望着路灯下蹒跚而行的身影,立刻就愣住了。
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多年未见的母亲,突然之间,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了。
咫尺之遥……
他真想马上就冲过去,可双腿好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连一步都挪不动。
云老虎坐在车里,定定的瞧着许静雅的背影……消瘦而略显憔悴,身上一件黑色的棉大衣,越发把人显的娇弱,微微驼着腰,肩也不再挺直了,不知道是地下有雪,还是腿脚有些不方便的缘故,她走路的时候,右腿显得有些拖沓,速度也极慢,明显地和记忆中那个爽朗挺拔的身影大相径庭了。
他只觉得眼眶发热……胸口处疼得难受。
云景庭是个军人,在战场上铁骨铮铮,可对待家人的感情却格外细腻,无论是妻子,姐姐还是母亲,只要比他弱势的,他都想去保护,他就是根深蒂固的以为,照顾好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然而……
世事无常……
所以,他一直对母亲的离家出走,觉得格外的心酸,难受,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
云老虎坐在车里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算是稳定了情绪,再没犹豫,推开车门,疾步追了上去。
许静雅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瞧……儿子高大的身影就在面前,俊朗的五官依旧,却不再是记忆中的青涩,眉眼间带着几分沧桑,反而更显出了男人的成熟,双瞳晶晶亮亮的,里面仿佛蕴着水光。
她愣了……
马上惊慌失措的四处看了看,唯恐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会连累到儿子,直到确定周围寂静如常,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不由自主的跨出了一大步,一把将儿子拥在了怀里。
云老虎高大的身躯僵硬的挺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好像适应了对方的温度,略弯下膝盖,撒娇似的把自己的下巴颏搭在了许静雅的肩上,嘴里轻轻地喊了一声“妈”……
许静雅的双手摩挲着儿子的后背,“……”
耳边听到这一声轻唤,十年的思念,立刻化作两行清泪,缓缓的顺着颊边滚落。
两个人静静的依偎在夜色里,谁也不说话……千般思绪,万种离愁,都化作了几声叹息。
直到……
天空中飘下了几片雪花……
云景庭才用单臂搂住了母亲,声音缓慢而低沉,“妈,下雪了!”
许静雅微微一笑,伸手接住了几片冰凉,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轻喃,“嗯?下雪了?好!大雪之后,才会是晴空万里!”
抬头望着儿子,目光眷恋在他的脸上,“你怎么来了?是想媳妇和孩子了吧?”
云老虎没答。
明míng xīn里有无数的问题,却不知道从哪儿问起了,只化成了一句,“妈,你怎么在这儿?”
事已至此……
许静雅没打算瞒着,“老虎,咱们母子俩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我的意思是……单独聊聊!有些事儿,我不想让米香儿跟着操心!”
云老虎也是这种想法,“妈,要不……我开车带你去二姐那?顺便你也可以见见她?”
许静雅摇了摇头,“不!见她不急!就咱们母子俩吧!做事情要按部就班的一件事一件事来!你二姐那边都挺好的,过些日子再见也不迟!嗯……我有一个不错的地方,既安静又安全,咱们去那儿吧!”
云景庭只能点了点头,走到车边,开了车门,把母亲安置妥当了,才发动了马达,车子奔着郊区去了。
许静雅靠着椅背定定的瞧着他……昏黄的路灯打在儿子的侧脸上,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更衬出他五官的深邃。
云景庭转头迎视着她的目光,嘴角含着笑,一只大手缓缓的落到了母亲的膝盖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妈,你掐我一下,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呢?”
许静雅“扑哧”一声笑了,“切!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有这个毛病,一高兴了,就让我掐你几把,多少年了,你都多大了,这个毛病还没改?”
“改什么?不管我年纪多大,我都是你的儿子!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情,一辈子也改不了!”
许静雅宠溺的捏了捏儿子的胳膊,“你啊?从小就这样!犟得像头牛,无论认上什么……都是一辈子!”
“……”
车子在夜色中行驶……
两个人也轻声的聊着天,细说着别后的离情。
不大一会儿……
母子俩就坐在了郊外的小茶馆里,隔着桌子四目相对……借着屋里昏黄的灯光,两个人都细细的打量着彼此,感慨岁月的流逝。
云老虎隔着茶壶中渺渺的雾气,轻轻地叹了口气,“妈,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边很苦吧?你可真傻!咱们是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应该一起面对呀,你干嘛不声不响的走?干嘛自己去承担一切?”
“……”
“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力不能及,可这么多年,每每思来,我心里都特别难受,更是遗憾!遗憾咱们这个家……唉!”
许静雅端起了茶杯,轻轻地啜了两口,这才抬起睿智的双眸,豁达的一笑,“傻孩子,这没什么遗憾的!你现在也是结了婚的人,应该了解感情的真谛……夫妻在一起是相濡以沫,互助互爱!如果走不到一起,缘分尽了,硬绑在一块儿,那原本的爱情就变成同情,怜悯和拖累,于我,那是我最不想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