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已有些微凉,玉儿穿一身单衣,赤脚站在地上,不一会便已全身冰凉,手脚冰冷。然而她却浑然不知,依旧呆呆站在门口,用那双无神无光的眼睛“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掺和。”
林雨文淡然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毫不犹豫的命令车夫驾马离开。
“小姐,外面凉,您还是赶快回去吧!”看门老伯心有不忍,便再次出声提醒道。
玉儿转身小跑着去了母亲房中,果然,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嘤嘤的哭泣声
“娘”
玉儿其实是想对母亲说,为这么一个不懂得珍惜的男人,不值得;
她还想说,您本是风尘女,就不该做那飞上枝头的妄想;
她想说,人怎么都是活,这辈子,她会陪娘走下去;
但诸多语言到了嘴边却又无法吐出口。平常说话她母亲已觉她过于老气横秋了,而今日若再将这些看似劝慰,却实则残忍的言语诉诸于母亲身上,对这个可怜的女人来说不过是雪上加霜。
母亲出身卑微,自小又被家人所舍弃,是以林雨文稍加施恩便对她来说犹如再生父母。所以,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已远远超出了夫妻之情。
然而“夫妻”这个词对她来说又极为奢侈,林雨文只不过是偶然在风花雪月中对她动了些微怜悯之情,花了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银两,然后,养在了林家以外的宅子中。
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她连林家的大门都没资格登,连个妾室的名分都没得到过。
说到底,她,不过是林雨文一时兴起捡来的玩物罢了!
只不过超出林雨文意外的是,她竟然会生出个瞎女儿。
是报应吗?
“玉儿”黄莺儿止住哭泣,将靠近床边的女儿一把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脑袋啜泣道,“都怪娘,是娘不好才会让你一出生眼睛就看不见,都怪娘”
玉儿突然很愤怒,这男人不来则已,一来便给了她娘绝望,这是不想玩了便要直接把她当废纸扔掉么?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玉儿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冷静。
黄莺儿摇摇头,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玉儿,不要怪你爹,要怪,你就怪娘吧是娘不好,娘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娘是”
这些话,他怎么会有脸对黄莺儿说?
她是瞎,她是一出生眼睛就看不见,可就算这样难道就做不成他的女儿了?就让他感觉丢脸而把责任全部推给母亲了?
“娘,你不用理他,在玉儿的心里,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玉儿伸出手,摸索着替她娘把脸上的泪水抹去,然而那泪就好似流不尽,永远抹不完。
“娘不好娘整日骂玉儿,娘把玉儿当成出气筒,娘不配做玉儿的娘”黄莺儿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等林雨文等的心烦时,会时不时对玉儿骂上几句,但每每骂完却又心疼女儿,痛恨自己。
“娘以后想骂玉儿尽管骂,玉儿不顶嘴,不生气。”听到母亲这么说,玉儿突然就感觉很心慌,她伸手紧紧抱住黄莺儿,将头埋人她怀中,连声道,“娘不哭,不伤心”
一整天,烧饭的婆子做好三餐黄莺儿也没怎么吃。到了晚上,她坐在玉儿床边,轻抚着她的头看她入睡
隔天一早,玉儿刚刚从床上坐起便听到烧饭婆子王妈的哭喊声,“夫人”
玉儿呆了呆,随即便从床上跳起,再次赤脚跑出了门。
在她娘房间的屋梁上,悬挂着一条白绫,她娘的身体挂在白绫打结的那一端,正如破娃娃般毫无生气的摆动着
不过好在这一切玉儿全都看不见,她看不见刺眼的白绫,看不见她娘没了气息的身体,也看不见她伸在外面拖的长长的舌头,更加看不见的是她那身极具讽刺意味的大红喜服
那喜服是黄莺儿自己做的,虽然她知道林雨文不可能娶她,也知道她可能永远都没机会穿上它,然而女人的小心思又让她心存侥幸,万一老爷哪天心情好,同意穿上喜服只是两人间拜拜天地呢?
只可惜对她来说世上是没有万一的!
玉儿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听着王妈惊慌失措的出去叫看门老伯来帮忙,最后在他们那声”身体已经僵硬“中,一头栽倒在地上
头七时,黄莺儿穿着一身的大红喜服回来了。
玉儿穿着一身孝服,在王妈的陪同下正跪在火盆前烧纸。
而原本就不算热闹的小院此时看来更加寂寥了,黄莺儿进门时并没有看到看门老伯,也不见另外一名打扫婆子的身影。
看来是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啊!
”小姐,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回避吧,别待会夫人回来再看见您。“王妈边说边伸手去搀扶玉儿。
玉儿没有动,她低着头轻声问王妈,”王妈,我娘今晚一定会回来?“
王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亦轻声回道,”今天是夫人的头七,按说,她是该回来。“
玉儿抬头,无神无光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空,突然就大声喊了句,”娘“
黄莺儿泪流满面,是她太自私了么?她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了,可玉儿今后可要怎么办?若林雨文不按约定每月将银钱送来,她可要怎么活?
”娘,我让王妈给林雨文捎了三次信,可他至今都没露过面。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你死的可值当?“
听到玉儿这么说,王妈吓得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