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梦魇,铺天盖地而来。
前后左右皆是敌人,而环顾左右,俱是自己战友的尸首。韩约抱着半面残盾,闭目垂首,再无声息。
敌人身形高大,有若金刚魔神。行动当中喷烟吐雾,带动雷霆。手中挥舞兵刃,都如殿宇巨柱,落在地上,石崩土飞。
这样的敌人,源源不绝,布满整个视线。
而自己就是孤身一人,剑甲俱残。自己终于感到了惶恐,想回头寻找那白发飘拂的高大身影,但却什么也找不到。
徐乐这才恍然明白,爷爷已经死了。
就在这一刻,徐乐睁开了眼睛。
入眼之处,是韩约一张大脸,满脸是汗,只是凑到自己面前。看到自己睁开眼睛,这个朴实汉子总算露出安心的笑容,猛一拍掌:“乐郎君醒了!”
旁边顿时响起了韩大娘的叱喝声:“嚷嚷什么?乐郎君带着你们打这一仗,累得脱力了,正是要静养,你嗓门太大,闪一边去!”
就见韩大娘提着一个洗刷得干干净净的兜鍪,不知道从哪里接的水,还烧热了,挤过来递到徐乐身边:“乐郎君,先喝口热的,身子怎么样?”
徐乐自己心里有数,他远没到厮杀脱力的地步,只是伤心过甚而已。没接韩大娘递过来的水,徐乐第一时间就问道:“我爷爷呢?”
一堆庄客挤在徐乐身边,都是一副关切的模样,听到徐乐问话,各自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生怕又惹得徐乐伤心,再晕过去。
韩大娘轻声道:“已经把老太公从乐郎君身上解下来了,我亲手给老太公洗了一下,就等乐郎君醒来发话,怎样措置老太公的遗骸。”
几名庄客让开,就见几具马鞍拼在一起,徐敢双手放在胸前,静静的躺在马鞍之上。
徐乐挣扎起身,踉跄走到爷爷身边,单膝跪地,垂首默然不语。
庄客们肃然而立,鸦雀无声。经历一场血战之后,这些庄客肃然而立,已经有些杀伐之气。
韩大娘走到徐乐身边,轻声道:“乐郎君,你也别太自苦了。老太公祖籍何处,我们就是再辛苦,也要帮着乐郎君抬老太公遗骸还乡安葬…………”
徐乐轻轻摇摇头,站起身来,久久注视着自己的爷爷:“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乡?徐家闾就是我的故乡,现在也没有了,就把爷爷火化了罢…………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徐乐转向韩大娘,俊朗而苍白的面孔上,甚而还带着一点薄薄的笑意。
“爷爷死了,我可没死。害爷爷走到这一步的,爷爷未了的心愿,就是我来完成!”
韩大娘默然点头,招手道:“阿约,小六!”
韩约和韩小六都越众而出,来到韩大娘身边。
韩大娘对着他们道:“我们一家性命都是老太公救的,现下乐郎君要为老太公报仇。你们就算是舍了这条性命,也要追随乐郎君到底,不然就不是我的儿子!”
这个胖壮中年妇女,粗手大脚,面目粗粝,但在这一刻,凛然有威。
韩约默不作声,跪倒徐敢遗骸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又默然起身,站在徐样,给徐敢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嘟囔道:“这还用得着娘你说?”
徐乐目光转向庄客们,不等徐乐发话,庄客们就乱纷纷的开口。
“咱们跟着乐郎君,杀了这么多马邑兵,现在还能去哪里?”
“韩家性命是老太公救下来的,我们就不是老太公救下来的?”
“这世道,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跟着乐郎君杀出一个活路来也罢!”
“咱们这条命,以前交给了老太公,现在就交给了乐郎君。只要乐郎君不负了我们!”
一众庄客,纷纷经过徐敢身边,跪下重重叩首,再自然成列,静候徐乐号令。
徐乐深深吸口气:“准备火葬我爷爷,收拾战场,计点缴获,然后我们向北走,去寻刘武周去!我就帮刘武周和王仁恭干上这一场了!”
几十名庄客大声应诺:“谨遵乐郎君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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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凤坡几人,同样落荒而逃,直离开停兵山二三十里,这才惊魂稍定。
胯下战马已经跑得脱力,一旦陈凤坡几人停下,这才嘶鸣一声,轰然倒地。亏得几名手下跳得快,才没给压在马下。
陈凤坡的坐骑虽然没有倒毙,但也累得够呛,直喷白沫,看来是走不动了。
几名手下一边手忙脚乱的料理死马,一边游目四顾,看看自己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停兵山下一战,最后徐乐单骑而出,一副斩尽杀绝的架势。实在是吓到了陈凤坡几人,这个时候就只顾得逃命了,哪里还能分辨什么方向?
几名手下现在惊惶未定,都分不出这是哪里。还是陈凤坡老成一些,一拍大腿。
“入娘的咱们怎么朝北跑了?这一下就二三十里下来,今日哪里还能回神武县?”
几名手下这才认出了地形,纷纷摇头,就有人劝解陈凤坡:“陈大,马累死了不少,其他的也走不得了,这里也有咱们相熟的村闾,就先歇息一下也罢。这些马邑越骑打败了,回神武县也不会消停,总要寻人晦气,咱们就在这里躲一阵也罢。等风声过去了再回去也就是。”
陈凤坡一琢磨,似乎也是这个道理。自己虽然在神武县有家有口,但妻族也颇有力量,足以自保。这个时候,自家先省了直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