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恒安甲骑,绕出等候的山谷,转上群山之中夹着的道路,默默前行。
雪中等候半夜,每个人身体都冻得僵硬,甲叶上挂满了冰碴,随着战马前行身形起伏,这些冰碴自相碰撞,发出清脆破碎之声,伴随着马蹄声在暗夜当中传出老远。
山头火光投射下来,将每个人身影照亮,这些甲骑,都在活动着身形,争取让筋骨热起来,厮杀的时候能得力一些。
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队伍前面的徐乐。
徐乐仍然是一身布甲,上面满是火燎过的焦痕和溅上的血迹。戴着兜鍪,夹着马槊,槊锋斜斜指着地面,单手控缰,就这样轻松的走在最前。
身左身右,策马而行的是同样满身战痕的韩约和步离,寸步不离徐乐左右。
徐乐始终践行自己的诺言,但凡临阵,都在前面。
军中的规则很简单,只要是一支还能打仗的军队。佩服的永远是带领大家能打胜仗,能有缴获,能立下功绩,能升迁发财的军将。至于临阵死伤,说真的不大放在边地男儿心中。大隋虽然号称有近二十年的承平盛世,但在马邑郡,仍然年年面临各色胡族入寇威胁,厮杀战斗每年不断,边地男儿但凡从军,就没想过老死榻上。
徐乐横空出世以来,战绩累累。但大闹神武善阳,击破王仁恭大军,只是传言而已。今日徐乐所作所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
半夜大战,从山上打到山腰,青狼骑死伤之重,足以让执必部上下大哭一场。接着徐乐又滑雪而落山下,带领恒安甲骑去直捣青狼骑前锋的大营,但凡对敌,做就做到绝处,这种狠劲,哪怕久经战阵的恒安甲骑老卒都觉得咋舌。但同时也觉得痛快无比,这样的军将在自己这一方,追随而战,真的是平生幸事!
数十铁骑,结成一个仿佛不可分离的整体,缓缓而前,队伍当中雅雀无声,只有战马喷吐出的长长白气。这些坐骑此前也冻得够呛,随着前进也缓缓活动开了筋骨,渐渐开始兴奋起来,步频变得顺畅有力,低沉的嘶鸣声也渐渐响起,这些战马,也知道即将临阵,发起重甲之骑那种让人胆寒的冲击!
队伍沿着道路前行一阵,再转入一个山谷。
这个山谷出口甚大,里面地形稍稍平坦一些,本来有些树木,全被奴兵砍伐用来搭建马厩和临时营地,现下光秃秃的一片,足以容纳近千军马。在营地后面还有一条上冻的小溪,这些时日还有青狼骑凿冰去捉冻在水底的鱼。
若是天候好的时候,这里是一个颇为不错的屯兵所在,进出方便,还有水源,控制住四面山上高点,就足以提供预警,保证营地安全。
但是冬日屯扎,不用说是件苦差事,天气之寒,夜中几乎就是无法入睡。所以壬午寨才成了青狼骑心目中的天堂,在寨子当中塞了那么多人进去。
而执必思力又带了主力仰攻壬午寨,发起反击。一时间留守在寨中的,基本都是些奴兵。这些奴兵虽然有数百人之多,但是扎营谷中,待遇比青狼骑差了太多。青狼骑都是双层帐幕,再加上木材铺设地板隔绝地上寒气,这些奴兵都只是单层破旧帐幕而已,火盆也寥寥无几。每天还有繁重的差役,绝大多数都冻病了,已经丧失了战力。
当执必思力带领的青狼骑主力稀里哗啦的败退下来之际,这些病得半死的奴兵又赶紧上前接应,伤号要安置起来,热水火盆也要备好,还要防备山上敌军反冲过来,一个个在营地当中奔走往来,纷乱不堪。
而退下来的青狼骑,披着重甲攀山仰攻,有人还爬上断崖,在乱石当中奔走去包抄侧翼。厮杀半夜,死伤累累却无功而返,疲累加上挫败,这些强悍凶猛的青狼骑也再承受不住了,被接回大营一个个就栽倒在地,大口喘息,再懒得动弹一下。各级十夫长百夫长强打精神,吆喝让他们起来戒备,一时间都使唤不动。加上奴兵到处没头苍蝇也似的奔走,营地里缭乱不堪。
这些青狼骑吃了这么大一个败仗退下来,山顶壬午寨还火光熊熊,所有在寨中弟兄都变成了烤肉,这个时候也再没什么顾忌,伤者的惨叫声,死了亲友的哭喊声,满腹怨气之人的骂声,在营中交织成一片,再也不顾执必思力这个少族长的身份。
而执必思力此刻也无能为力,他浑身骨断之处伤势剧痛,动弹不得,被拔卡背着一路直撞回了自家营帐,在营帐外守着的七八名奴兵忙不迭的上前迎接。拔卡却不让他们接手,将执必思力直背进帐放下,不顾自己伤处也是血肉模糊,一叠连声的下令:“传巫医来,给少族长裹伤!”
执必思力却在榻上吃力的开口:“防住山口!”
拔卡一怔望向执必思力,执必思力才说几个字眉头就皱成一团,断骨碰撞,痛得额头汗水不住滑落,但仍坚持开口:“当心徐乐!”
而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徐乐面前的,已经是缭乱成一团的青狼骑大营!
徐乐回头看看,数十恒安甲骑的回应,是将兜鍪的铁面,整齐的合上,铁面口鼻开口处,长长白气喷吐。
韩约从旁递过铁面,徐乐也合在兜鍪之上,铁面之上的愤怒金刚像,被山头投射的火光照亮,张牙舞爪宛若活物。
徐乐转向步离,步离点点头,勒马稍停,躲在徐乐坐骑身后。步离小巧迅捷狠辣,却不适合长枪大戟的铁骑冲击。
这个时候,徐乐才单手将长槊举起,在空中稍一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