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空声声如裂帛,黑压压得箭雨遮天蔽日,划破长空向着众人落下。
在听到梆点声时,韩苍已经感觉到不妙。他疯狂地敲击皮鼓,命令这些盾甲兵后撤。哪怕阵型崩溃,又或者遗失甲胄盾牌都已经顾不得了。
可即便如此,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箭簇射透甲胄穿入皮肉声与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难分先后,十数名盾甲兵周身插着箭杆,如同刺猬般倒在血泊之中。不管是身上铠甲还是手中大盾,在这种来自四面八方
的箭雨面前,都无法把主人遮护周全。
而且这还不是开始,梆点声不停,箭簇一波接着一波袭来,韩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费尽心血训练而成的精兵,被自己人的箭夺去性命。
韩苍的牙齿紧紧咬着,脸上肌肉不住抽搐。刘武周疯了,王仁恭疯了,所有人都疯了!这等精锐士兵不管是太平年月还是乱世,都是一等一的宝贝。平日里捧在手上还唯恐不及,怎容得这般作践?王仁恭为了杀刘
武周不惜用出这等敌死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就算是胜了又如何?马邑兵袍泽相残,日后还能指望大家像过去一样亲厚?互相猜忌的军伍,上了战场又有何用?他已经不忍再看这些盾甲兵的死状,转而寻找刘武周等人。盾甲兵终究重甲大盾,刘武周一行人皆轻装而行,身上只有氅衣,无人着甲。自己手下这些精兵尚且如此,那
帮恒安军将又该如何?战场上,一个小小的盾阵已经排摆停当。虽然不曾操练过盾阵,但终究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况且盾阵本身也不是什么太过稀罕的玩意儿,照猫画虎足以学得像模像样。
盾牌四面八方团团遮护,如同用盾牌拼搭起来的房子。每一面盾牌上都长满了箭杆,但盾阵还是牢牢挺立,未损分毫。韩苍心中暗叫一声惭愧,论起排兵布阵战场反应,自己比刘武周终究是大为不及。如果自己方才不是命令手下士兵撤退,而是让他们像刘武周这样就地结阵,就能减少大
半伤亡。刘武周他们结阵所用盾牌,都是从那些士兵死尸上捡拾而来。若是自己未曾出错,死得本当是刘武周……
韩苍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鼓槌落地,人随即向后跌坐。不管刘武周还是王仁恭,他们谁输谁赢都和自己无关,自己不管了……
盾阵内,刘武周的身体紧紧蜷缩着,既是为了少占地方,也是因为疼痛。在梆点响起时,这些恒安军将已经意识到不对。好在他们反应迅速,立刻围成圆阵把刘武周护在正中。众人都知道自家将主武艺平常,拨打雕翎非其所长。所有军将都泼
出性命抡刀,总算保住刘武周不失。饶是如此,他身上依旧中了两箭,身上鲜血淋漓。
比起其他人,他的情况已经算是极好。刘武周虽然武艺不精,但是沙场上把握战机临敌决断的能力极强,他也正是靠这种手段,收服恒安军将之心。若不是他及时下令拾那些大盾布阵,这些人此时怕是已经死
伤大半。可在这种箭雨之下,又如何少得了伤亡?
盾阵之外,一名恒安军将跪坐于地。他的左臂、肩胛、右胸都已被利箭穿透。在他倒地之前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将直刀朝着地上一拄!整个身躯压在刀柄之上,以直刀为依托让自己的身体未曾瘫倒于地,这也
是身为武人最后的尊严所在。
今日刘武周进关杀王,也知情况凶险,自然不会真的把所有恒安军将都带进来。其中很有一部分军将乃是他的心腹亲卫冒充,这名死难者就是其中之一。这人名叫程虎,乃是刘武周、苑君章的同乡。既不能文又不善武,只有一颗忠心,从辽东一直跟到恒安,十几年交情也只能做个亲卫。以他的武艺膂力,若不是拼了性命
为刘武周遮护,也不至于惨死于乱箭之下。直到弥留之际,程虎依旧不曾后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王仁恭!只有杀了王仁恭,大家才能过关。刘大才能带着乡党袍泽,过上他说的那种日子。大家住大房子,
穿丝绸衣裳,也能使得起奴婢。刘大是个好首领,有一口吃的也要和兄弟们分,只要得了势一定会说话算数,只可惜自己看不到了。
他的眼神已经变得迷离,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变得模糊不堪:黑尉迟还活着,苑四也还活着……好,能打的都活着,这就是好事。
乐郎君呢?
论武艺他才是恒安第一把交椅,眼下这等天罗地网,也就只有他才有这个本事杀穿。乐郎君在哪?我怎生寻不到他?这天怎么黑得这般快……
恒安军将阵亡的何止程虎一人。纵然今日进城的恒安军将皆是百里挑一的军中好手,可终究也是血肉之躯。四面八方的箭雨如同飞蝗,盾阵之内的军将也个个带伤,盾阵之外就更不必提。刘武周嘴上咬
着一块破布,让自己不至于发出惨叫,目光则透过盾牌缝隙向外看,寻找着徐乐一行的身影。
徐乐的处境也甚是凶险。恒安军民攻城的声势,于城头守军亦有极大影响。徐乐一行舍命夺关,自是不会错过这大好时机,借着这机会一行人发力猛冲,转瞬间便已经接近城头。然而箭雨也就在
此时呼啸而至。徐乐脑海中时刻紧急着爷爷的叮嘱:为大将者须得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管何等时节都不能有丝毫松懈。千军万马的沙场不比单打独斗,四面八方都可能有兵器来攻,
明qiang暗箭马上步下,处处都要用心戒备。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