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走出望楼,在后面则是低头耷脑,已经解去兵器的何欢。他身上捆着一条粗绳,绳索另一端则握在尉迟恭手中。随着尉迟恭前行,何欢就得快步跟上,否则便要摔倒
。站在城头之上徐乐放眼望去,但见关下此时已是一片狼藉。此时战事并未结束,突厥兵依旧在杀戮马邑兵,马邑兵以及少数王家家将也在拼死抵抗。纵然不敌,一时间也
不至于被斩尽杀绝。喊杀声、惨叫声以及兵刃碰撞声此起彼伏。刘武周此时已经上了一匹坐骑,身旁左右有数十名恒安甲骑护持,再外一层则是执必部青狼骑兵。执必部少主执必思力立于马上,此时也正看向城头,两人目光于空中碰
撞,爆起无数火花。
一行三人来到马道旁,徐乐并未急着下城,而是冷冷看着眼前景象。
刘武周的手段,就是勾结突厥?
徐乐陡然一声大喝:
“神武徐乐,已将王仁恭斩首!特将首级,送于刘鹰击!”
随着这一声大吼,徐乐将手中人头朝着刘武周飞掷而去,自己则迈开大步冲下马道,向着罗敦一行人快步走去。自始至终,徐乐都不曾认为自己是刘武周的部属。阿爷曾讲过当日五胡乱华群雄逐鹿时,群雄之间如何相处。有能上将率部众来投,虽有上下之分,却无尊卑之别,关系更类似于主客。宾主投缘便可共谋大事,若是不能相得则各走各路好聚好散。主公固然要为客将及其部下提供粮草、财帛,客将及其部下也要为主公厮杀冲锋斩将夺旗,
彼此之间互不相欠。自己与刘武周便是这等关系。固然刘武周为徐家闾的乡亲提供了粮食,可是自己也为刘武周立下赫赫战功,与执必部青狼骑浴血厮杀几乎陷于阵中,如果没有这份勇力战功,恒安的粮食又岂是那么容易吃下?本来自己就觉得刘武周格局有限难成大事,不愿与其相处。如今他更是干出勾结突厥出卖祖宗的行径,自己定不能与其同流合污。杀了王仁恭,天大的人情也都
还完,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各走各路也就是了。
他这一声吼让原本喧嚣的战场,有了短暂寂静。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向徐乐以及他丢下去的那颗人头。固然从徐乐出关那一刻,大多数人都知道王仁恭凶多吉少。但是王仁恭手下心腹嫡系,难免心存侥幸。毕竟王仁恭身份不同于普通人,太原王氏并非好相与角色,树大根深影响巨大。在马邑奈何不得刘武周,但是他日刘武周若是兵出马邑争夺天下,王氏有得是办法对其进行刁难牵制,足以搞得刘武周焦头烂额。若是为了他日大业,今日
暂且对王仁恭手下留情,也是情理中事,毕竟一颗人头看不出归属。
可是徐乐这句话,彻底粉碎了众人最后的希望。王仁恭死了,自己的靠山倒了。再厮杀下去又有何用?又为谁拼命?
只听几声兵器落地之声,却是几个马邑军将丢下了军刃,随后跪倒在地,高声叫道:“我等愿意归降刘鹰击,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望鹰击收留!”
“望鹰击收留!”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上。只听一阵兵器落地之声,上百马邑军兵将校丢下兵器或是把武器顶在头上,跪倒在地请降。甚至几个王家的锦衣家将也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人无头不走,随着王仁恭死,何欢被擒,以及突厥兵大举杀入,马邑本土军将已经失去斗志,只求投奔刘武周换一条生路。
见此情形,玄甲骑的腰板下意识拔起。跟随罗敦进城的宋宝,只觉得周身骨头都已经没了分量,似乎随时都能随风而起,直冲云霄。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徐乐真的做成了这等大事!以布衣之身奋三尺短兵,斩杀手握十数万军民生杀大权的马邑郡守王仁恭,这是何等的壮举!边地轻侠素重名望,不管
是任侠使气为了面皮交情厮杀,还是做没本钱的勾当杀人越货都不要紧,只要杀得人多或是有名望,都会得到边地游侠儿的揄扬。众人手上偶尔宽松,沽酒畅饮之时,也曾借着酒酣耳热说些大话。奢言自己日后要做何等官职,或是要杀哪个了不得的狠辣人物。可哪怕宋宝酩酊大醉之时,也不敢说出
王仁恭的名字,就是王家这些锦衣家将也不敢招惹。没想到乐郎君却做到了!日后数十年间,边地游侠都会记得徐乐的名字,只要提到他都会挑起拇指称赞。就冲他替边地男儿挣了面子,做了大家想都不敢想的事,便是这些轻侠少年心中认定的头
领!自己能追随这样的首领,也同样能名传边地。日后不管走到哪里,只要说一句自己是乐郎君的伴当,美酒小娘皆是予取予求,谁敢说个不字?
再说乐郎君为刘武周立下这份大功,封赏又岂能少了?乐郎君为人豪爽,自己虽然未曾随他并肩厮杀,但是保护家眷得力,又有冒矢攻城的功劳,还能少得了财货?同样为之欣喜的还有苑君玮。他相信不光是自己,整个云中的军民心思应该都差不许多。这几年大家都没少受王仁恭的鸟气,被他捏紧脖子卡住钱粮,不论军民全都缺衣少穿,乃至恒安甲骑不得不去山中做剪径勾当只求混个温饱。如今仇人被砍了脑袋,马邑也眼瞅着成了自家天下,今后可以扬眉吐气做人,放开肚皮吃喝,谁心里不高兴
?乃至之前几次为徐乐所败的屈辱,都已经算不得什么。比起和王仁恭的过节,这些许小事根本不足论。再说这乐郎君能手刃王仁恭,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