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莫要欺人太甚!苑长史何等样人,岂能做这牵马坠镫的勾当?这是军汉的活计,不能让贵人操持。俺黑尉迟好歹也是恒安第一斗将,为你亲自拉马,这脸面总算不
小吧?”尉迟恭手拉着吞龙的缰绳,站在徐乐面前,徐乐的盔甲包以及惯用的那条马槊都挂于战马挂钩之上。吞龙驹自战事一起便咴咴大叫,恨不得像往常一样肆意驰骋冲杀个痛快。如今终于见着主人,发出阵阵兴奋地长嘶,引得恒安军将的坐骑也随之嘶鸣。这些军将嘴上不说,心中也暗自咋舌,这乐郎君和他的坐骑都是一般的霸道,自己却是
万不能及。徐乐也知自己这吞龙神骏非凡又只认自己这个主人,苑君章怕是真没这个本事把坐骑拉到自己面前。放眼恒安,也就是尉迟恭有这份能耐,外加平日与自己厮混的熟惯,
否则也少不了被吞龙来上几下狠的。除了吞龙以外,尉迟恭身边跟着几个军将也各自牵着坐骑,其中尉迟恭自己那匹乌骓也在其中。尉迟恭指着这些脚力道:“这些脚力是给你身边这几个伴当的,这下人人有
马,算得上仁至义尽。你也该把俺们鹰击放开了吧?苑长史说话算数,你只管放心走,今日俺们恒安甲骑厮杀得疲了,没人会去追赶你。”徐乐把直刀从刘武周脖颈处移开,将人朝着尉迟恭用力一推,飞身跳上马背,向旁伸手,步离抓住徐乐手腕微一用力,便落到徐乐身后。几乎与此同时韩约等人也都上了
脚力,只有宋宝动作略有迟缓,但也没有落后多少。众人齐催坐马,向着南商关后飞奔,徐乐位于最后勒马横槊,目光扫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执必思力脸上,举起马槊朝执必思力遥遥一指,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八颗洁
白的牙齿。“执必思力,洗净脖子等着,替我罗敦阿爷偿命!”一言出口,徐乐再不停留战马圈转疾奔而去。他并不相信苑君章的信用,也不相信所谓的誓言。若是恒安军将真的这么重视誓约,王仁恭也不至于人头落地。但是尉迟恭
亲自牵马,以及把自己坐骑赠送给韩约等人的态度,让徐乐相信,恒安甲骑至少在今天不会追击。自己挟持刘武周不光是为了给部下搏一条活路,也是给这位枭雄一个警告。整个恒安系于刘武周一身,又刚刚火并了王仁恭,根基并不稳牢。刘武周既要吞并马邑,现在
最要紧的乃是收服马邑军将,而不是和自己为难。更不会不顾尉迟恭等部下的态度,强令部下出征追击,至少在今天,自己和这些部下还是安全的。玄甲骑以及梁亥特部的人马并没有走远,全都列好阵势等着徐乐到来。一见他的吞龙赶到,众人齐刷刷下马行礼参见将主。徐乐见此情形心头也是一暖。自己身为梁亥特
部落族长,又是徐家闾乡亲首领,本想给大家找个安身立命之地,不想却让众人如成了离群孤雁,不知何处投奔。
生逢乱世这便是命数,谁也没有办法。但是众人不曾怨怪自己,也没人离自己而去,这份心意着实令自己感到慰寂。他看向韩大娘问道:“阿爷在哪?”“在车上,情形……不大好。”韩大娘看了一眼步离,语气有些迟缓。她从心里可怜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没人疼惜,都说是小狼女,却也不能真当狼崽子养活。看她满身
血污的模样,又哪里像个女孩儿家?罗敦是她惟一的亲人,如今眼看不久于人世,她又如何受得了?
却见步离和徐乐几乎同时跳下吞龙,分开人群来到承载着罗敦的板车之前。
老罗敦一箭伤在左胸,半边身子尽是血污。徐乐只一见这伤势,便知罗敦阿爷与自己的爷爷一样,都要离自己而去了。
他只觉得头一阵眩晕,脚下发软,任是枪刺箭伤都未曾奈何的铁汉,竟是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一步冲到车前,低声叫了声:“阿爷!”却是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不该如此!本不该如此的!梁亥特部落人丁虽少,却是鞑靼九部富庶第一。罗敦阿爷本应过着安逸日子,吃喝享乐安度晚年。跟随自己颠沛流离不说,最终竟然死在箭下
,是自己有负于他!
“阿乐……”
罗敦此时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的老眼,射出两道精光。这情形徐乐很是熟悉,当日阿爷停兵山去世之前,双目也曾这般有神。所谓回光返照便是这般模样。
“老徐敢的孙子只流血不流泪,乱世人命不如草,日后你转战天下不知要见多少生离死别,若是每次都哭鼻子,岂不是成了个娘们?看看,我们的小步离就没有哭。”
罗敦说话间费力地抬起左手,似乎想要抚一抚步离的头,但是手怎么也举不起来。步离主动凑上前去,把头探到了罗敦手下,让老人的手抚弄着自己的头发。老人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徐乐说道:“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阿爷。当日千族大战之时,你阿爷相助我鞑靼九姓,愿意帮我们打出一片江山。若是事成,今日成就未必就输给执必部。可是我们自己不争气,不肯听你阿爷的话,最终让自己沦落到这步田地,也让你阿爷空负一身本领只能困守徐家闾。这是我欠他的,应该还。再说要不是你,我已经被执必家的人杀了,这些时日已经是赚的,有什么可惜?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纵然没有这一箭,用不了几天也要去见你阿爷。我很是想念他,早点与他见
面又有什么不好?这是件大好事,你该为我高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