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突厥铁骑与中原豪杰陷入对峙。两骑挡住了上千铁骑,这等情景已属罕见,更何况这两骑胆足气壮,上千能杀善战的青狼骑兵反倒是落于下风,更是闻所未闻的
怪事。突厥家的骑兵已经渐渐聚集,只是山道地方有限,能够挤到前排的就只有百多人。这些人都是青狼骑中有名的射士,挽弓如月搭箭于弦,箭簇对准李世民与徐乐周身,只
消主将一声令下,就能把两人射成刺猬。可是在执必落落发话之前,没一个人敢松动弓弦,反倒是小心翼翼,生怕一时失手把箭发出去铸成大错。虽说这些青狼兵粗鲁少谋,可终究不是傻瓜,看得出来自家阿贤设说话硬气,实际已经处于下风。否则只要一声令下,青狼骑乱箭齐发就是,又何必与对方做口舌之争?
哪怕千骑破不得军寨,难道还杀不得这两人?归根到底,还是自家少王落在对方手中,阿贤设也不敢下令动手。执必落落心中也是异常窝火。突厥人心性狠辣,于亲情一道并不如何在意,兄弟相残父子相杀的事也不少,倒也不至于真的特别在意一个子侄。若是执必贤在此,或许真
能豁出一切,下令部下放箭,拼个玉石俱焚。可问题是自己不是执必贤,这道命令自己没法下。执必贤对执必思力这个儿子的偏爱人所共知,为了保卫爱子安全,把执必家的射雕手都派给执必思力当亲随,其宠爱程度可见一斑。若是自己下令动手伤了执必思力性命
,难免被人疑心图谋汗位借刀杀人,借除掉自己侄儿的机会以夺宝座。普通人的想法自己可以不管,可是如果兄长也这么想,执必家势必四分五裂,两三年内就会消亡。如今执必思力的命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事,甚至关系到执必部的存亡,便是执必落落也不敢草率。恐怕对方那位乐郎君也是看出了这点,才有恃无恐不把执必家精骑放在眼
中,否则那股子傲气又是从何而来?自己过去把徐乐当成了武夫看来是想错了,这小子分明也有一肚子计谋,只是不屑于使用而已。
此人文武双全如今又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自己再怎么斗下去只怕都是自取其辱。执必落落终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枭雄,沉吟片刻,朝李世民道:“当今大隋天下已是风中之烛,唐国公恐怕也不会甘心为杨家做守户之犬。河东六府的精兵强将理应征战天下,而不是与执必部的十万勇士做无谓之争。执必部无意与李家
为敌,相反倒是愿意助唐国公成就大事。只要今日李二郎放了执必思力,执必家就记下这份人情,日后必有补报!”他说这番话时特意鼓足了中气,借助山谷回音,让军寨中的人也能听到。哪怕李世民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军寨中肯定也有老成之人,只要有人能出来转圜,此事就有回旋余地。再说李世民既可为唐国公办事,理应不是个莽夫,应该明白执必家的人情对于李家的霸业何等重要。就连刘武周都甘愿为突厥人做向导,李世民没理由
拒绝。可是李世民却毫不动容,“我李家该怎么做心中自有计较,不劳阿贤设过问。不管晋阳征战何处,自有无数汉家好儿郎为我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何需突厥兵马助阵!今日之
事由乐郎君做主,他若说和我便与你和,乐郎君若说战,那咱们便再战上一场!”执必落落双眼紧盯着李世民,发现他说这番话时情真意切绝不是作伪。这就奇怪了。不管从身份还是势力上看,都该是李世民作主。这位乐郎君充其量不过是个马邑豪侠
,给李世民当个扈从已属不易,有什么本事让李世民这般讨好,甚至把这等大事都交给他做主?
不管再怎么不解,眼下他也只好再次看向徐乐。“乐郎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肯放回执必思力,不妨把话说明,任何条件都可以商量。”徐乐冷笑一声:“阿贤设,你怕是想差了!徐某来这里只是接我徐家闾百姓进寨,顺带让你给你家老汗执必贤带话,并没有和你谈判的意思,也不曾想要什么条件。执必思
力害死我罗敦阿爷在先,伏兵恶虎口在后,这笔帐我还没跟他算清楚,怎么可能放他走?我要把他带到晋阳好好聊聊,把账算清楚,看看他是该杀还是该放!”
“徐乐,你不要欺人太甚!”执必落落面色一寒,身后青狼兵同声长啸,手中弯弓悉数指向徐乐。
徐乐却压根没把这些弓箭以及兵马放在眼里,“阿贤设决定要打一仗了?好得很!咱们就放开手脚,论个胜负!”
两人身后军寨之上战鼓声响起,李世民勒马横刀傲然说道:“阿贤设既然有此雅兴,我晋阳兵马今日奉陪到底!”
“叔父!救我!我不要死!”
从方才一直没开口的执必思力,此时忽然没命地叫了起来。喊过这一声之后,却见徐乐用刀柄朝他后颈一敲,随后执必思力便没了声音。
第一遭他落到徐乐手上时还曾设法自救,第二次来不及挣扎就被丢入山涧,这次却像是彻底死了心,在马上一直表现得恭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了动静。
徐乐朝执必落落冷笑一声:“某替你管教侄儿保全执必部名号,你不必谢我。”执必落落只觉得心头一阵冰凉,一瞬间甚至失去了开弓放箭的力量。完了!自家的侄儿彻底废了!他哪怕是死,也好过像现在这样无用。哪怕这次被救出来,这种胆小怕
死的窝囊废,也没法让执必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