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叶铿锵,战马嘶鸣。
自塞外特选的良驹,其体形远比寻常战马来得高大,即便是在骑兵里,这些也属于上品。这些战马打着响鼻,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一如自家背上的骑士。这些骑兵以百人为一队,彼此之间距离一步不到,远远看去好似一堵堵人墙。太阳照在他们那玄色的铠甲上,用烟熏过的甲叶不会反射阳光晃花人眼,可是那黑色的铁甲
配上沙场肃杀的气氛,更增几分杀气。
人既高大马亦雄壮,列好阵势之后也不必喊杀鼓噪,就只是在那里排开阵势,一股无形的压力便自散发开去,让人望而生畏,乃至不敢大声呼吸。突厥虽与汉家互市,但是这等干系国力盛衰沙场胜负的宝贝,又怎么可能敞开供应汉人?就如汉家强弩不许输入塞外一样,突厥的一等战马也不许卖给汉家人。哪怕是那
些手眼通天,手持重金搜罗宝马的豪商,想要购买这种良马也不是易事。坐镇一方的大将、主帅,手上所拥有的良马往往也不过百十匹,捧在手里视若珍宝,等闲不会拿出来示人。这些战马也会被用来武装最嫡系的亲兵卫队,再给亲兵配上重
甲长枪,将这支甲骑视为救命稻草又或是决胜负的凭仗。
唯有坐拥四海的天子,才能这个底气,一下子摆出成千上万匹这等好马,再用它们组成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征战四方。
眼下,长安校场中这数千名以塞上良马为脚力,全身玄甲具装,望之如同黑云浊浪一般的铁骑,亦是武德天子横扫天下的凭仗所在。玄甲骑。这支曾经为李家立下赫赫战功帮助李家建立家号的骑兵,对于李家来说,除去自身战力以外更有着极重的象征意义。很多人把这支队伍与李家的家运联系一处,
认为玄甲重现便是李家兴旺之兆。加上玄甲骑自身确实善战,是以李渊不惜血本厚养精骑,玄甲骑战马、战具之精良堪称全军之冠。只不过这支精骑从来都是恶虎而非家犬,不会因为谁给自己的骨头多,就把谁当做主人。从归顺李家到现在,不管兵力扩充了多少,军将又换了多少,他们心中认可的军
主从未变化:徐乐!只有徐乐才是他们的主帅,李家不过是自家军主的主公,与自己并无直接关系。
军主为李家效劳,自己为李家出力卖命自然无话可说。可是一旦两下关系变化,这些玄甲武士兵锋所指方向,便要根据自家主将的意图而定。前者徐乐殴伤窦奉节之后,玄甲骑也曾严阵以待,不过那时候主要是以防范为主,所有的布置都是以练兵为名目进行,虽说知晓内情者明白当时情形凶险到何等地步,但
是在外人看来当时长安还是天下太平没什么危险之处。
今日的情形却比前者恶劣了不知多少,这些玄甲骑甚至都不曾用操练为掩饰,就这么大张旗鼓全副武装在校场待命,距离公开举旗叛乱,也只差个振臂一呼。江都之乱殷鉴未远,继承了大隋名义上的法统乃至玉玺的李唐王朝,显然不希望连亡国之路也有样学样。校场之外,数十匹快马往来穿梭不断,显然是各方派来的耳目斥
候,把玄甲骑的动向及时上报,免得被打一个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只不过城中大人物目前能做的也仅止于此,非但不敢派人出面弹压呵斥,就连防范也不敢大张旗鼓为之。生怕自己一个无心之举刺激了这支精锐,让他们孤注一掷就此起
兵。自李渊称帝以来,李家势力席卷关中,原大隋鹰扬纷纷投奔麾下。又有各地义军、盗匪以及豪强纷纷来投,让李家的兵力得以迅速扩张。固然现在李家的大部分兵力都要派出去攻城略地或是防范突厥,长安城作为帝都所在也不会放松警惕,驻防兵力将近十万。单纯从人数上看,总数不过八千的玄甲骑即便全员叛乱,也不至于威胁到大唐
根基。但实际情形并非如此,战争并非单纯比拼人数,长安城大难守,玄甲骑就驻扎城内,城墙对他们没有丝毫妨碍。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凭借脚力优势在城中肆意驰骋践踏,
把长安城闹得天翻地覆。守城方要想发挥兵力优势,就得设法把玄甲骑压缩在一个固定区域,再以大军围攻消耗。可是要做到这件事又谈何容易?当日徐乐一行十余骑,就让坐拥十余万大军的阴
士师束手无策,反倒是险些被烧了长安。如今玄甲骑兵多将广,他们若是发起性来,把长安变成一片白地也不无可能。长安兵马虽多,但是论及兵甲精良战力强悍,谁又比得上玄甲骑?又有谁堪与其敌对,能够稍稍迟滞其行动?倘若这支人马真的狠下心肠直冲大兴宫,那些御林宿卫又能
否抵挡得住?江都惨祸只怕马上就会重演。即便可以消灭玄甲骑又能如何?拼个两败俱伤对于李渊并没有好处,反倒是白白折损自家精兵强将。眼下天下未定,失去玄甲骑这么一支精锐的代价,李家是否能承受得
起?又凭什么承受?是以不管徐乐行为如何,在李渊有明确的旨意下达之前,长安的各方人马都不会对他们采取攻势,只不过是严防死守而已。玄甲骑以一支孤军,一个集合整备,就闹得长安城内十万虎贲寝食不安严阵以待,这份威风不可谓不盛。但是对于玄甲骑此刻的统领韩约而言,这份光彩威风并没有什么
意义,他现在只在意一件事:乐郎君眼下处境如何,他到底想要闹到何等地步?在徐乐离开后,杨思便给韩约送了信。韩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