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的疑问,也是徐乐的疑问。
他知道苏威是何许人,也了解他的出身履历,正因为此始终不认为自己和他有结交的必要。
其实就是爷爷向自己介绍苏威时,语气里也充满了不屑。
这倒不是说文武殊途的问题,纯粹就是从人格上看不起。
同样是苏家人,徐敢提起苏绰,语气里就充满敬意。
不止一次表示过,比起那些沙场上骁勇无敌的大将,苏绰苏行台更值得敬仰。
自家手段只能杀人,苏绰苏行台的手段可以救人乃至救国,两相比较终究还是苏行台高明。
只是苏绰再怎么本事,也和自己的子孙没关系。
徐敢从不认可靠血脉传承就能坐拥富贵这种事,想要富贵功名就该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苏绰的功劳大,子孙享受些田地财帛无可厚非,可因为苏绰之功就推崇苏威就毫无道理。
毕竟苏绰死的时候苏威才五岁,他又能从自己父亲身上学到多少本事?
如果单纯只是这点,徐敢对苏威最多也就是当路人看,不至于有所不满。
而且客观说来,苏威也有谏言君王推行仁政,希望刑简政清体恤民力等功绩,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
真正惹来徐敢鄙视的原因,还是苏威那些逃跑经历。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不悔,既然拿定了主意便要走下去,大不了将性命丢给他,又算得什么!前怕狼后怕虎,做事瞻前顾后,能成什么大事?
乱世难吃太平饭,苏威平日高谈阔论,遇到危险就往山里跑,过几天又乖乖跑回去干活。
这种行为和南北朝时候那些谈玄讲道的南朝名士没什么区别,南朝的基业就是败在这帮人手里。
大隋好不容易由乱入治,正是该与民修养,怎能让这种人窃据高位?
可是苏威既有苏绰之子这个身份,自己又善于揣摩上意,哪怕是刻薄如杨坚、杨广父子者,对于苏威的看法也大体不差。
开皇年间,苏威不但承袭了杨坚追赠苏绰的国公之位,还官拜纳言、吏部尚书等职,位高权重颇得杨坚器重。
他的官位越高,徐敢就越看不上他,自然就谈不到往来。
提起他的时候,也是告诉徐乐大隋朝有这么个人,但是其所作所为非大丈夫,不值得效法更不值得结交。
徐家子弟必须坚守本心,奉直道而行,不可像苏威这般苟且偷生全无原则。
也正是因为爷爷的教导以及对苏威为人的鄙夷,在江都期间明知道他就在城中,也不曾去结交过。
徐家祖孙三代和苏威并无交集,他点名要见自己,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诡计。
韩约皱眉道:“既然觉得其中有诈,不如就不要去。
反正咱们之间没有交情,何必要前往相见。
真有什么话,就让他来咱们的军营说。
咱一起听。”
小六道:“听他说那粮食有一半给洛阳,一半指名给咱们玄甲骑,要的就是郎君前往与他叙叙旧。
那可是不少的粮食,足够咱们全军吃半个月呢。”
“混账!为了半个月口粮,就要阿乐去冒险?
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军中短了你的吃喝,还是你肚皮比别人大些,只有你吃不饱!”
小六连忙申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这么多粮食放在那咱们不敢拿,不是被洛阳的人小看了?
苏威那话是当着洛阳那帮军将面前说得,咱不去肯定被他们背后议论,说咱怕了苏威。
我寻思着就那么个老汉,怎么看也不像个有本事的,怕他作甚?”
“你懂什么?
阿乐既然说这里面有诈,就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你也看出来苏威没有勇力,难道人家自己不知道?
他的算计肯定不在刀枪上!要说厮杀,咱们当然不怕他。
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人家玩的什么花样。
稀里糊涂中招,那不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个死法?”
小六的武艺提升很快,但是在谋略见识上确实不行。
毕竟是个半大孩子,再怎么精明强干,也就是小聪明这个层次,跟真正的谋臣没法比。
想问题也比较简单,根本没有那么多有得没得想法。
听到兄长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错得多离谱,连忙用手猛拍额头:“唉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帮人就是鬼心眼多,居然玩这些鬼把戏!既然如此,咱们还是不去了。
我就说没忘了通传,这事跟郎君没关系!”
徐乐微微一笑,来到小六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个当军将的人了,将来也要悬将军印绶统率大军镇守一方,哪能动不动就说孩子话?
你当这是耍笑呢?
说去就去说不去就不去,哪会有那般儿戏?
既然答应了,某走一遭也就是了。”
韩约连忙阻拦,徐乐却摇了摇头:“小六说得其实不是没有道理,人家拿了那么多粮食来点名要送给咱们,结果我身为玄甲军主却连面都不敢露,传扬出去不是被人笑煞?
咱们在洛阳,就是靠胆气才能站稳脚步,若是被人看低了,就什么都做不成。
那些虎将我都会过来了,怎么也不会怕一个文官。
苏威不管有什么计谋尽管施展,我倒要看看他能否奈何我?”
说话间徐乐往外就走,韩约再想阻拦但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去。
既然阿乐心意已决,自己就该无条件配合,这就是老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