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翻滚,如同血海。
金盔耀眼,灿若繁星。
自高空俯视便会发现,邙山脚下成千上万金盔金甲红战袍的武士在行动。
这些人不光衣甲鲜亮形制特殊,而且所有人都露出了自己的臂膀,将那造型独特的血鹰纹身暴露于阳光之下!那支曾经名动天下的骁果军,重现人间!随着前者那场大战,骁果军全军覆没,这支军队一度沦为奴兵苦役一般的存在。
不但是衣甲资财被夺,自己也失去了人身自由,被迫在瓦岗军中充当民夫。
每天的口粮只相当于正常瓦岗军战士的一半,这还是上面发下来的数量,真正吃到嘴里的还得打个折扣。
工作则是从早到晚从无停歇,不管是军中诸般杂事还是日常的种种庶务,都落到了他们头上,甚至同是民夫的人,也可以欺负这群曾经的天下武人精英。
支派他们干活,或是夺他们的口粮都不在话下,谁敢多说半句,立刻便要扣一个意图哗变炸营的罪过接着就是一刀砍过来。
对他们来说,当牛做马都只能算作奢望。
毕竟大多数绿林人出于保护财货的目的也会爱护牛马,但是没人会爱护这些骁果降卒。
真到了打仗的时候,这些人还会被驱使着当作炮灰,承担第一波攻坚任务。
往往就是手里拿根木头棒子便往前冲,身后则是督战队雪亮的大刀。
留给他们的路无非是死在防守方手里还是死在督战队手里这两条,除了极个别的幸运儿,大多数人都是难逃一死。
哪怕是侥幸活下来的,也未必就好到哪里去。
等着他们的无非是之前生活的轮回,直到死去为止。
由于骁果军成员来自于募兵而不是传统的府兵体系,所以哪怕是瓦岗军中原本的大隋官军降卒,对他们也谈不到香火情分更不会予以照顾。
往往是刻意打压,以表现自己对瓦岗的忠心。
在瓦岗军体系内,骁果军就是处于最低层的存在。
顶天了就是会说话的牲口,再就是可以拿来消耗又不用心疼损失的人肉盾牌。
一段时间内,原本象征骁果荣誉血鹰纹身,都和部分世家逃奴身上的奴隶烙印等同。
这些行为听上去或许有些过分,但是在眼下这个时代,并不会让人感觉有多奇怪或是难以接受,只用两个字就能解释这一切:降卒。
在军队体系内,降兵就意味着失去了自己作为人的一切权力,连生死都操持于他人之手,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如果不能接受,当初何必投降?
舍出一切厮杀,难道下场还会比眼下更糟么?
或许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们也会做出投降的选择,可是在那一刻真的到来之前,不妨碍对降卒冷眼嘲讽外加施以虐待。
总之就是留你一条命就不错了,哪还有那么多要求?
谁也不会想到,这支部队居然还有翻身的一天。
哪怕是裴仁基这位见惯大风大浪,也懂得为官之道的宿将,也不曾想到骁果军作为一个整体,会有朝一日重新被启用。
原本他也能看出,对骁果军的种种打压,是上层的刻意为之,这里面不乏徐世勣、魏征等人的心思。
他们不杀骁果军还要用粮食养活他们,就是要有朝一日将这支虎狼之师收为己用。
不过在那之前,必须设法磨去他们的凶性,剥夺其爪牙以免反噬。
毕竟这帮人当初可是连皇帝都敢杀,不管这里面有多少世家发力,又或者有多少野心家推波助澜,最后砍人头的总归是他们没错。
为了回家乡可以拿弑君叛乱不当回事的军伍,谁也约束不住。
必须得让他们吃足苦头失去曾经的凶戾之气,才能重新编为军伍为己所用。
按照裴仁基想法,经过重重筛选下来,最后能够编为士兵的骁果军有个三两万就不错了。
别看他们数字有十万之多,但大多数还是不能用或者不敢用的。
哪怕是大部分都认命低头,不敢再像曾经那样嚣张跋扈,但是人数太多不易控制,必须控制规模。
按照徐世勣的安排,更像是把他们从内部分解。
一部分骁果军作为战兵保留下来,另一部分则还得当奴隶,但是服侍的对象从整个瓦岗军变成曾经的袍泽。
用骁果军服侍骁果军,表面看是仁政而且彼此相熟便于指挥,实际就是挑起内部的争斗。
人都是一样的,比起看不得敌人比自己过得好,更看不得自己人比自己过得好。
只要骁果军内部人为制造高低之分,不用外力,他们自己就能管理好自己。
表现出色的军将士兵可以得到使用,但是必须处于控制之下,而且肯定是打乱原先建制编入瓦岗原有的军伍之中。
就是用瓦岗军消化骁果军,最终让世间再无骁果只有瓦岗,这样才是对降卒的消化吸收之道。
万没想到实际操作居然是这样,自从徐世勣等人带兵离开后,先是让骁果军逐渐获得了和瓦岗军同等的待遇,接着又开始帮骁果军拿回失去的利益。
衣甲刀枪乃至财货,都开始发还。
要知道绿林人对于财货的重视程度远超普通正规军,对他们来说战利品就是自己的命根子,哪怕是头领都不能随意夺取。
李密这一刀,直接就砍在了最要紧的地方。
再说这些财货一经易手谁还说得清楚?
红袍、盔甲,刀枪器械,这些早就换了主人了,又去向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