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如爆豆。
当玄甲骑自山谷杀出的刹那,作为防御方的骁果军,便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军中鼓号也自响起,前排的兵士紧握兵器,准备迎接敌军的冲击!不管李密设计这座大阵时抱着何等想法,至少就此时此刻而言,这些士兵眼前的木栅、拒马给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让这些将士拥有了以步卒硬抗甲骑冲锋的信心。
如果是在以往,面对甲骑冲阵,这些骁果军就会用盾牌拼搭结阵组成一座盾城,再把短矛从盾牌空隙处递出来,让自己变成一个铁壳刺猬。
这种方式未必一定能有效挡住甲骑,但是至少可以令敌人产生忌惮,考虑一下是否真的有必要撞过去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现在这种布阵,让每一条阵列都变成了个横向长条形状,如同一条放平的扁担。
单独战列只有薄薄的一层,前后都是防御工事,没有空间让他们摆出自己最熟悉的盾阵迎敌。
那最有效的防御手段,其实就是身前身后这数不清的防御设施,再就是手里的刀枪弓弩。
这也是李密布阵时考量之一,虽然单排士兵的阵列很密集,以至于没有回旋布阵的空间。
可是排与排之间则存在很大空隙,身后那排防御工事后面,是一条宽敞的箭道。
然后才是第二排士兵眼前的拒马、木栅栏。
从对敌角度看,这个布置也有它的道理所在。
攻击方突破第一层防御阵列后,眼前不是敌人而是空地。
守军第二排士兵可以从容放箭,不用担心误伤到前排的友军。
进攻一方只能顶着满天箭雨继续前进,去突破第二层防线。
这中间的空地不但可以消耗进攻方的体力给后续部队争取时间,也能起到疑兵作用。
毕竟这么宽的一条路,谁能知道动没动手脚?
只要心里生疑脚步必然就慢,对于守军而言就能更从容的攻击。
这座大阵首尾距离近十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对于防守方来说,两层战列之间这么大的空隙,也就意味着前后不能呼应。
哪怕后排的袍泽有心来帮助自己,也根本冲不过来。
打仗的时候只能靠自己的武器保自己的命,其他人谁都指望不上。
前为敌军后无援护,就也只剩下拼命死战这一条路走了!这其实也是李密当初为杨玄感设计这个阵法的用意。
在他想来,不管是招募还是强征来的农夫,没受过多少军事训练,真让他们去硬扛大隋百战精锐,不用打手脚先就软了。
没等交战先输一半,怕是没打两下就得溃散。
必须断绝他们一切退路,把这帮人逼到死路上,才能激发他们最后的潜力咬牙拼杀。
虽说这种拼命,并不足以改变最终结果,但是可以拿他们的命去换大隋精锐的命,自己这个计划就算成功。
昔日如此如今亦然。
李密今天所求,便是用骁果军的命换你玄甲骑的命。
自己的心腹固然不是绿林人,也不会是这些骁果军。
这帮关中人为了回家可以杀皇帝,怎么可能跟着自己征战天下?
换句话说,这帮人就是群养不熟的狼崽子,自己对他们再好,到了该吃自己的时候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再说这帮人有了之前那番遭遇,心里要说一点芥蒂没有也不可能。
他们嘴上不管怎么说,心里肯定还是有不满。
哪怕眼下暂时归附,时间一长肯定还是会生出叛逆之心。
所以这帮人只能作为过渡,不能当作心腹,就是个消耗品而已。
既然是消耗品,那就是把他们用在最合适的地方就好了。
先用他们打压绿林派系,再和玄甲骑兑命,也算是物有所值。
至于剩下来的人,便拿去填洛阳的城墙或是潼关天险。
总之自己的帝国中,绝不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在他们全部战死之前,就得把最大的价值榨取干净才行!到底是天下第一等的劲旅,在看到玄甲骑的墙阵之后,这些骁果军并没有像以往那些对手一般表现出慌乱甚至不知所措。
他们甚至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放箭,而是屏息凝神紧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骑兵。
就在第一排骑士形象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战鼓声陡然一变!伴随着几声短暂而凄厉的号角声响起,蹶张弩!发射!和淮南弩手惯用的臂张弩不同,不管是骁果军还是瓦岗军,所用的基本都是蹶张弩。
这种弩弓由于自身力道强大,需要用脚踏的方式,借助腰、膝之力才能完成拉弓装填动作,劲力远在步弓之上。
但是由于弩矢本身没有平衡用的尾羽,所以射程上不如弓射的远,有效射程不过七十步左右。
而且装填的速度也比弓要慢,哪怕是骁果军里面最为出色的弩手,也不可能让弩的发射速度和弓保持一致。
但是比起弩的威力和伤害,上面这些缺点就都不算什么。
别看它射程近,可是在七十步内它所造成的伤害,也不是弓箭能比,尤其是面对甲骑的时候,这种武器的优势简直是无可替代。
如果他们的对手是草原胡骑的话,弩很难实现火力压制。
那些连轻骑兵都不算的游骑,马快箭疾,反倒是可能压制弩兵。
就算是顶着箭雨发射弩矢,对于胡人来说威胁也就是那么回事。
它真正的用武之地,就是眼下这种场合,面对甲骑冲阵,弩就可以发挥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