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幽月终于解去黑纱,除去戒意,坦言相询,智微一颔首,缓缓道:“第一弊端是耶律迭鲁虽罪不容诛,可他毕竟是皇室宗亲,林女史若将他擒下献出,眼下虽无人敢对林女史不利,可久后必有皇族之人寻隙发难,惹上门来,而第二个弊端就是林女史心中虽深恨耶律迭鲁,可他也是你的丈夫,还是你爱子之父,以妻卖夫定会遭人诟病不齿,你的幼子成人后也会对此耿耿于怀,心生怨怼,林女史纵愿得罪契丹所有权贵,却也不愿爱子受到波及,这些时日来,这件棘手两难之事定是深深困绕你的心头。所以我才会让连城以此相邀,请你来此一谋对策。”
林幽月幽幽一叹:“公子果然思虑周密,人所不及,公子适才盛赞贱妾善解人意,其实公子的心计聪慧实是远胜贱妾,还请公子不吝指教,解贱妾燃眉之急。”
智道:“其实皇上早已知晓耶律迭鲁等人的狼子野心,对林女史的坎坷遭遇也是多有怜惜,所以皇上已暗下旨意,封你为朝中女史,所有善后之事皇上都会替你担待,绝不会让你遭受牵连。”
林幽月忍不住道:“皇上之恩贱妾自当铭记,可如贱妾这等无德浅学之人难登庙堂,女史一职又是素由巾帼才女担任,专为皇室掌管礼仪,典籍,任教后宫女眷。贱妾只愿从此守在家中养育幼子,如此重职却是难以担待。”
智微笑道:“此事尽可放心,你这女史一位无需入宫为官,只是名义上的封号,其实这也是为了你的幼子,明日之后,剔隐府中定是一片混乱,而你被封为女史后就是惕隐府一府之主,你的幼子也可子凭母贵,待他成年后即可世袭惕隐之职,再让你母凭子贵,一生无忧,皇上与我也都坚信,由你抚育教养的爱子一定会是人中翘楚,足可胜任惕隐之位。”
林幽月感激的看了眼智,轻声道:“皇上英明,公子成全,贱妾与幼子没齿难忘。”她犹豫着似乎在想着如何开口,沉吟良久后还是问道:“那连城当是公子派入贱妾府中的心腹了?公子切莫多心,贱妾对公子心怀敬佩,此问绝无半分不敬责难之处,只是想一释心中困惑!”
智一笑道:“其实不止连城一人,两年前入惕隐府的若海,昆仑二人也是我的心腹,我派他们三人入惕隐府就是为了让他们为你效力,替你拔去眼中钉,肉中刺。”智轻抿一口茶,又道:“惕隐府中除了耶律律迭鲁外,还有两人也是你的心腹之患,耶律迭鲁的正房原配和他的长子,他的原配刁蛮刻毒,惕隐府里被她因妒所杀的柔弱苦命女子和毒打责罚而死的家丁仆役有几十人之多,她为耶律迭鲁所生的长子今年已有十七岁,生性与他亲母一般刻毒蛮横,整日在外依仗父母之势欺压良善,草菅人命,这两人活着不但是你的祸害,也非契丹之福,因此我才派了连城他们三人助你行事,耶律迭鲁的正房与长子终究是皇室之人,若被你明着除去只怕会横生枝节,所以┉”
智将茶杯在桌上一放,又随手一推,任它砰的一声堕在地上摔得粉碎,淡淡道:“不如就让他母子二人就此失踪,对外也可说是他们目睹家中变故迭生,临难而逃,弃亲人于不顾,这样对林女史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那与你有杀父之仇的耶律迭鲁,则任由林女史处置,不过替父雪恨之事林女史也无需急在一时,明日早朝之上,皇上还要再最后见他一次,将他的谋逆之罪诏告天下,而明日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理会耶律迭鲁的死活,若林女史不知该如何掌握其中分寸,那尽可去命连城来办此事,连城擅长使毒,他的毒药既能让人顷刻间一命呜呼,也可使人如染沉疴,缠绵病榻数月才死。而连城三人我也会让他们继续留在你府中,任你差遣,”
林幽月看着地上碎裂的杯子,轻轻点头:“公子放心,耶律迭鲁虽与贱妾有杀父之恨,不过贱妾既已隐忍至今,也不在乎多等几日。”她钦佩的望了眼智,由衷道:“公子算无遗策,神机妙算,眼力过人,不愧皇上为你取名为智,似公子这般胸怀丘壑,识穷天下之人对这世间任何人事心计都是一眼见底,贱妾有幸得公子慧语点拨,受益非浅。”
听了林幽月的赞叹,智却是微微失神,眼中似有一丝隐忧,缓缓道:“人力有时而尽,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人心变幻莫测,又岂能尽收眼底,有一个人,我倒是一直看他不透,更希望我是一直看错了他啊!”
林幽月见到智流露出的隐忧,心里也是一阵诧异,不过她也看出此事乃智心底之密,不愿说与人知,当下也不出声,直到智神色恢复镇定,她才问道:“贱妾心中还有一问,恳请公子赐教,其实以公子之智,此次耶律迭鲁谋反一事即使不借贱妾之手也能轻易化解,不知公子为何要对贱妾如此眷顾,贱妾蒲柳之姿,苦李之身,得公子施以援手相助,感激涕零之余更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
智看了眼面前这位红颜女子,心中一叹,怅然道:“施以援手?我此刻只是与你面对共同的敌人共谋对策,算不上是施以援手,更无需挂念报答之事,若说援手相助,那我也应在三年就前助你与你父亲一臂之力,而不该等到现在才姗姗迟来了。”
林幽月又是一怔,默然良久后似心有所悟,向着智深深一福,“多谢公子相助之恩,过往之事是贱妾命薄,公子无需自责,贱妾先行告辞,此后惟愿公子吉人天助,智者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