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纳兰横海用尽勇气说出的话,耶律明凰长叹着,站直了身子,她醒悟到,此时的拖曳荒唐至极,又岂可再让智僵硬在这沉默中,耶律明凰心里亦在苦苦的惨笑,这种分担便是要有人挺身而出,也该是她,而非旁人。
“四哥,你先起来,地上凉,你身子弱。”猛跑了过去,不由分说的硬是拉起了四哥,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猛能做出这种自把自为的事,环抱着四哥,猛感觉到智衣裳里消瘦的身躯,有些辛酸的吸了吸鼻子,又看看纳兰横海,咧了咧嘴,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真没看出来,原来你比我更会起哄,下次和你出去逛,我不乱花你钱就是。”
纳兰横海挠了挠头,看见耶律明凰凄楚的神色,他约略明白,自己这事大概做得挺傻,又见智起身踉跄,忙伸出手去扶,嘴里还是不由自主的问:“智王,你真的,真的做了那…那些事情,是不是?”
“要不要那么驴头啊?”智还未开口,猛已经跺脚叫道:“你双浓眉大眼没看见我四哥累了吗?我都算憨实了,你个不孝劣徒比我还死脑筋,当心我替四哥清理门户!”
“我…我不是…”纳兰横海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又讪讪道:“我…只是不信,智王让我见识了最壮观的事,我不信,真的不信,智王会去做那样的事。就算真的做了,也一定有苦衷!”他的声音越说越轻,两眼直直的看着智,“我真的只是想问一下,没别的意思。”
这女真少年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追问,全是出于对智的崇敬,因为他不想,也不愿,自己最尊敬的人身上有一丝瑕疵,大概,这就是每个人在年少时对心中榜样特有的虔诚,这就是少年人才特有的膜拜,他们会在青春正盛时,希望能效仿着心中榜样,一步一步在这世间留下自己的传奇。
有的人,会因意气消沉,忘却当日所梦。
有的人,却会终己一生,梦这当日所梦。
在那个会印入纳兰横海永生记忆的晨曦,当他第一眼看到智率着飞扬铁骑逐日踏风而来时,女真少年就被深深打动,他认定,这种为危国而挽狂澜,倾毕生扶岌岌的执着,其实是男子的精彩一生。
男子一生,总该有些执着,不是吗?
“又要烦那壮观?”猛一张圆圆的胖脸拉得老长,“每天饭前便后都要跟我说一遍,连我昨天爬棵树偷个果子叫你把个风,看有没人来,就听到你在底下说狼来了,日头来了,骑军也来了,你那是把风还是吓人啊?我就摘颗果子尝尝,要这样吗?挺不错的事被你唠叨得听了就头痛。”猛算起了旧帐,要换别人他老早一拳过去开道了,可碰上这般崇敬四哥的人,猛也不好意思挥以蛮拳,何况这家伙还是他白捡来的贤弟,只得叹气道:“算你皮实,我们兄弟欠你的!”
智暗淡的眼神移向纳兰横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纳兰横海的心思,可惜,自己却要令这少年失望,“你说,我让你看到了最壮观的一幕,是吗?”智似是笑了笑,“这一次,我看到的却是这世上最悲壮的一幕,而且,还是我亲手促成。”
说毕,智扶着猛,慢慢向堂外走去,走过纳兰横海身旁时,智停了停脚步,又低声道,“纳兰,我早说过,我不值得你追随和效仿。”
纳兰横海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但看着智背影间的疲惫,只得无言低头。
“智。”耶律明凰担心的问,“你要去哪?”
“臣想去灵堂拜祭义父和兄长,这几日里,臣会一直留于灵堂,自禁谢罪,同时,静侯殿下惩处。”
“小七。”耶律明凰示意猛先拉住智,她快步走过去,用只有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我能做些什么?”她顿了顿,又道:“当日出征之前,我就这样问过你,可你说你只要我做个好皇帝,这个要求我只能于日后尽心去做,但是现在,告诉我,我能在这个时候为你做些什么?”
智默然片刻,摇了摇头,“什么都不必做,只需…明发旨意,惩处臣,即可。”又轻轻推开猛的搀扶,“小七,让四哥静一静,四哥想一个人去灵堂。”
“噢。”猛难得的听话了一次,向耶律明凰眨了眨眼,“姐,四哥累了。”然后,猛居然管自己一个人跑了开去,远远丢下一句,“我去找五哥六哥。”
耶律明凰长叹一声,**微晃,竟似也要搀扶般无力,看着智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也只得慢慢退回,默默出神,好一阵子,忽觉四周安静的古怪,这才发现满堂之人都静默无声的看着她。
“都退下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商议,我…也累了。”耶律明凰又看了眼完颜盈烈和纳兰容,勉强一笑,“完颜族长,纳兰长老,今日之事…失礼了。”
“公主操劳,好生休息。”完颜盈烈没有多说什么,拱手而去,纳兰容也一拉儿子的手,悄悄退下。
后院,香烟缭绕,寂静肃然的灵堂外,智慢慢走入,这万籁无声的宁静,似是令他心底的悔恨略略松弛,少年跪倒在义父和兄长的灵位前,微抬首,怔怔望着高高供着的灵牌,却无言。
烟雾中,三块灵牌似在烛火照耀下向他灼拙而视,偶起的烛泪滴溅声,细微如声声轻叹,“义父,您在天有灵,此时此刻,想必也在和二位哥哥怪责我吧?”少年苦苦而笑,暗淡如灰的脸庞直到此刻才显露出压抑许久的痛苦,在灵牌前深深埋首,“智儿此次铸下大错,行下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