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房其琛正在换衣服。
冰淇淋店常见的红蓝白条纹衬衫只扣了一半,露出半截白的发亮的胸膛,他单手继续扣扣子,用空闲的手提起了震个不停的话筒。
“喂。”
“哎呀呀,这么快就接起来是想了我吗?”
粗糙的手摇式电话带来了刺耳的杂音,可哨兵出色的听力还是让他捕捉到了熟悉的男声。
“陈洛。”他沉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能够久违的听到你的声音真令人感动,”陈洛夸张的发出了一声啜泣,“从这方面看来,电器也并非一无是处,可惜自从永动机的研究产生了突破性的进展,那群嚷嚷着要让蒸汽时代结束的电力信徒就都消失了。”
“如果你打来就是为了说废话,那我就扣了。”房其琛冷淡的回复。
“哈哈,别心急,我只是忍不住要跟可爱的学生叙叙旧,”陈洛笑了起来,“我寄给你的礼物收到了吗?毛茸茸的可爱浣熊,原谅我没有时间在它的脖子上系好缎带。”
“浣熊?”房其琛冷哼了一声,“你当我瞎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洛的笑声混杂在电流音里格外刺耳,“当然是浣熊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呢……嗯?”
“陈洛,别在这里跟我装疯卖傻,”系扣子的动作一顿,房其琛压低了声音,“你那位浣熊宝贝应该呆在研究室、前线或者其他戒备森严的地方,而不是出现在王国最有名的黑街。”
“你说的对,她是一件杰作,能够改变向导历史的杰作,”陈洛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青年闻言一怔,“什么意思?”
话筒里传来的嘶嘶声像是蛇信,“我的意思是,休假结束了,其琛。”
“我知道你一直不肯通过心理测评,这不要紧,小孩子总会有任性的特权,可这不代表着你可以恣意挥洒长辈的耐心和包容,其琛。”
房其琛眉头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
“你也知道吧?你没有叛逆的权利,”陈洛一锤定音,“生锈的刀会被遗弃,坏掉的机器会被销毁,这一点,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了吧?”
“前线的情况不容乐观,其琛。你被处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剑走偏锋,巫毒引起的瘟疫迅速在不同的村落里蔓延,如果不是军部的决定不容更改,恐怕现在就会有人强迫你去处理烂摊子。”
青年保持着沉默,那头的陈洛倒也不以为意,“相比较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给可爱的小学妹当保姆是不是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军部的正式任令会在几天后到达,你们是我最为疼爱的‘儿子’和‘女儿’,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啊。”
“为王国鞠躬尽瘁吧,房其琛,”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因为你别无选择。”
“啪!”
青年一下子扣上了话筒,力道大的让桌子都颤了颤。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前方的窗户,玻璃窗倒影出他的面容——那是一张写满了冷漠和厌弃的脸。而在他的正后方悬挂的王国地图也被收纳进倒影,在像四分五裂的饼干一般的大陆上,有一道红色的长线格外扎眼。
那是前线的位置。
而他在几个月前还在那里浴血奋战。
房其琛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整理了一下衣物,聆听着楼下传来的骚动,脚下一顿,最终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晏菀青觉得自己在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莫大的挑战,在她回答营业后,这群来势汹汹的黑衣壮汉就鱼贯的进入了店铺,将整个大堂挤的满满当当,偏偏入坐以后又都不说话,任凭凝重的气氛让她和柯乐这两名新晋店员大气都不敢出。
“大陆公约第四条……哨兵和向导禁止对普通人出手……”坐在她身侧的柯乐神经兮兮的小声念叨着著名的《哨兵向导联合公约》,“可公约里没说普通人袭击咱们怎么办啊?要是把他们用精神攻击放倒能算正当防卫吗?”
晏菀青很想对她来句“你这个叛军遵守什么联合公约”,又想到现在整个前厅就她们两个,实在不易得罪唯一的盟友。
可恶,为什么阮钰铭偏偏这个时候要跑去后厨看准备情况啊?他刚刚不是还在跟柯乐斗嘴吗?
“但是在黑街要不要遵守公约也是个问题……”柯乐又把问题绕了回来,“毕竟连王国的法律都管不到这里……”
等等?
晏菀青立马就被她的絮叨吸引了注意,“……柯姐,黑街是……?”
“你竟然不知道黑街?”柯乐先是震惊,随后又立马了然的看了她一眼,“差点忘了,你们这些科班出身的都被集中起来统一管理,不知道黑街也很正常。”
然后她就干脆的开始科普,“黑街指的就是咱们所在的这一个街区,你知道七日战争吗?”
晏菀青点了点头,无论哪一版的课本都不会漏掉那场改变了世界进程的战争。
“荒野女巫用了区区七天让世界见识到了她的能耐,而黑街就是当时的战争遗产,是女巫实验室的所在地,在荒野女巫消失之前,它完全被哨兵和向导把控,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因此,在战后,黑街的归属就变成了一个大问题。”
柯乐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荒野女巫的实验室意味着女巫的遗产,哪怕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也足以让人趋之若鹜,但所有人都想要的结果就是谁也拿不到……在多方制衡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