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权懿骑马进城,所过街道处,百姓们依旧做生意的做生意,喝茶的喝茶,逛街的逛街,买天灯,逗小孩。
竟真的不是空城,这些的的确确是普通百姓,非士兵所扮。
进了一处酒楼内,君悦已经在等候。有跑堂的小二过来引他入内,有掌柜的亲自给他上菜。而君悦则在一旁,拿着个天灯在其上写字。
他走过去一看,那上面的字让他差点踉跄踩空,竟是“吴狗去死”四字。
这主,可真是一点也不隐藏自己的意图啊!
权懿撩衣坐下,装作没看到他写的字一般,随意道:“佳节未至,姜离王邀在下前来,应该不是过中秋这么简单吧!”
君悦拿着根细毛笔,在天灯纸上写写画画,一会抬起头来端详一下,一会又低下头去添上两笔,道:“你又不是我家人,我跟你过哪门子的中秋。”
权懿也不恼他这话,纳闷着不过几个字而已,他怎么还没写完?难道还写了什么骂他们吴军的话?
他悄悄抬眼,看了下站在君悦身后不远处的掌柜。见那掌柜虽然是规规矩矩的站着,然而头却是垂得极低,看不到神情,双肩似有隐隐的颤抖。
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他微微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一看之下脸色立马菜叶。
那白纸做的天灯上,刚才还只有“吴狗去死”四字,而现在却多了条狗。而那条狗正四分五裂,狗头狗身四肢分离,中间一道闪电劈过,显然是被劈死的。
被、劈、死、的。
这个想法很不错,可惜那永远不可能实现。
“好啦!”君悦扔了手里的笔,拿起天灯一看,眉飞色舞,很是满意。“房氐,去,把本王的杰作拿去放了。”
房氐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上的天灯,而后走向门口。
君悦对着他的后背叮嘱道:“记得啊,放得高点,别被人给射下来了。”
权懿挑挑眉,他以为他会把他的杰作展示给他看,并且冷嘲热讽一番的。没想到他直接让人拿去放了,一点要他品评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他敢肯定,这主肯定知道他已经知道他画的内容了。“王爷背后如此侮辱我吴国,不觉得不妥吗?”
君悦坐了下来,给自己到了杯酒,笑道:“吴国恃强凌弱,占我国土欺我百姓,难道就不觉得可耻吗?”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本将军并未觉得有什么可耻。”
“老子看你们不顺眼画几笔恶心你们一下,也并未觉得不妥。”
站在不远处的掌柜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听着这两位爷的对话那是心惊肉跳。
那是吴国的骠骑将军啊!屠城,杀人不眨眼,他们王爷可真是年纪小初生不怕牛犊,什么话都敢说啊!
这边对话的两人倒是若无其事,仿佛是两个要好的朋友般寻常的喝酒,聊天。
“对了。”权懿道,“王爷刚才的笛曲很是特别,我从未听过。是你们姜离的曲子吗?”
君悦吃着菜,回道:“不是。”
“那是哪的?”
“自创的。”君悦想,她这话也没说错。从现代搬来的曲子,在这古代绝无仅有。就算是剽窃,也没人知道。
权懿挑眉,“没想到王爷还有这天赋,很好听。”
他这话是真心夸赞,那笛曲情深意切,低沉婉转。人听着,心仿佛也跟着那曲子的舒缓快慢而起伏,仿佛那曲子有灵魂一般牵动着听者的情绪。
“可有名字?”他问。
君悦瞥了他一眼,“一破曲子要什么名字。”
权懿喝了口酒,既然对方不愿意相告,他也不会穷追,反正他又不是真在意那曲子。“那王爷,你是希望吴军什么时候攻城?”
君悦头也不抬,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饭,道:“你想什么时候攻就什么时候攻,我的话又不管用。”
“那你可有什么遗言的?”
君悦这回终于抬起头来,脸色不善地看着他。“你就这么想我死的?”
“早晚而已。王爷如今手上能用的也不过是三万人而已,你觉得你能打得过城外的八万吗?就算你弃了沙城继续往赋城方向退,你觉得你还能退多久?”
君悦若有其实的想了想,“说的倒也是。那好吧!我跟你说说,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葬在顶楼山最高的一处地方吧!”
权懿一怔:“为什么?”
他竟不想葬入王陵,葬入他们君家的祖坟吗?
难不成他宁愿跟着晋安帝?
可就算是跟着晋安帝,又为什么不是葬在恒阳的皇陵?
君悦喝了口酒,悠悠道:“我本来是想葬在皇陵的旁边的,但又一想恒阳那么多冤魂,怨气实在是太重,我还是离得远些好。从顶楼山之巅看过去,应该可以看到整个恒阳城,我看着他们就好。”
她这话,是真心话。恒阳那一幕,实在太惨烈了,她此生都不想再踏入。因为一进去,看会看到满目惨绝。死了,更不想被冤魂环伺。
她在顶楼山之巅,远远地看着连琋就好。
他会理解的......吧!
连琋啊!那个还未及弱冠的风华绝代的、仿佛是一汪清泉、美得不食烟火的少年,他一走,世间再无芳华。
“砰砰......”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声的烟火声,在空中绽放,响彻不绝。硫磺的味道四散开来,空气因为烟火而变得有些浑浊。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人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