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夭仪觉得眼里有些湿润,想哭又哭不出来,抬手拭去眼里不存在的泪水,重新振作了精神。
突然手上覆上一双温暖的小手来,少年本应该柔软的手心里有一层薄茧,心中怅然,夏夭仪抬头对上于归思关切的目光,终是安抚一笑。
“不用担心,娘很好,只是,想起了一些曾经的事情。”
曾经的我什么都没有,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我有了儿子,所以我不会再畏惧任何事了。
兽车在夯土高台前停了,被驯化的妖兽在原地安安静静站立,不声不响仿佛木偶。
此时终于闻得有人低声交谈,那声音由远至近,同时车外有脚步声传来,夏夭仪也便拉着于归思下了车。
于归思拉着母亲的手,能感觉到母亲手里竟全是汗。
娘亲……是在紧张吗?
虽满腹疑惑,但看着现在这情况着实诡异,于归思聪明地选择憋着什么话都不问。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管不了。
夏夭仪看着被众人簇拥在正中的两个无比熟悉的人百感交集。
于归思则握紧了母亲的手,正大光明打量着那一群陌生人。
这一群人之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最让人瞩目的除了居中被众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一对夫妇,甚至还有一些很明显有着耳朵尾巴这样妖兽明显的身份象征的人混杂在人群之中。
三百年前妖兽与人类势不两立,其中有部分激进派便是不愿化为人形只保留妖兽形态、或是化了人形也要暴露自己妖兽特征的一类,一般都与人类不怎么友好。
虽然平安之世已有三百年整,但深刻于骨血之中的积怨可不是很快就能消退掉的。
如今看面前这众人具是神色无异的样子,于归思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母亲曾告诉他,人类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够忘记一切的伤痛,但这是不应该的,所以母亲教导他要明辨是非,不要忘记不该忘记的事情。
于归思低着头看着脚尖。
夏夭仪和于归思一下车就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也没有首先开口招呼,迎面而来的那群人对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脚下步子加快了些,尤以居中的那对夫妇为甚。
那对夫妇面容看起来只是中年,与当年相比,岁月只是为他们添了少许皱纹;身形未尝佝偻,然而却都是一头白发。
看着这般场景,夏夭仪见此也顾不得其他,瞬间就泪如泉涌,一手捂着嘴低声呜咽,却怎么也踏不出那一步来。
即使已经回了家来走到父母面前,心里还是有一道坎过不去。
曾经听说父母在自己跟越郎私奔的那一天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如今见到竟是真的,夏夭仪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夏母耐不住性子,急急上前两步,张开手臂似要抱上前,看见旁边夏父摇摇头制止,只得后退一步垂手。
夏父夏母身后跟随的人也围拢了过来,夏夭仪看着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哭腔:“爹……娘……”其他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夏母面上不加掩饰的欣喜,连忙应道:“哎,哎,心肝儿你可算回来了!”
夏父皱了皱眉头没有再制止,脸上表情渐渐柔和起来,眼睛里也有了点泪花,沉声道:“回来就好,往事无需再提,我们先进去说话。”
夏父夏母身后的随行人员多是家族中的长老,年长的大都是从小看着夏夭仪长大的。
熟悉夏夭仪的人脸上也满是欣慰,见此纷纷应道:“欢迎小姐和小少爷回家!”
有的还在偷偷抹着眼泪。这可是他们期盼了十五年的重逢啊!
夏父的目光在夏夭仪身上停留了很久,似乎是在一点一点地努力把她的模样印在脑海深处,让自己不再遗忘;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这才看向一旁乖巧低着头的于归思,眼里有点复杂,再没说什么话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见家主先走了,其他人也匆忙跟上,夏母拉着夏夭仪一边走一边嘘寒问暖各种关切,夏夭仪擦着眼泪只是嗯嗯应着。
于归思毫不意外自己会被这个便宜外公无视,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拉着母亲的手一起走上长长的台阶,时不时还回应一声便宜外婆的问话。
于归思同时也观察着周围,暗暗记下了所经过的道路。
一路上的所有宫室都好像特意为了欢迎他们母子而有所装扮,甚至一些仆役都特地换了新衣。
夸张点来说,整个夏家好像都被翻新了一遍一样,屋里屋外点缀着各种贵重的装饰,直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越是觉得精致至极,于归思心里的疑惑也越发重了,这一路以来的所有事情都不大对劲,太刻意了,但是又有理有据,让他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走近了会客的大堂,夏母神秘兮兮地突然跟夏夭仪提起了另一件事。
“心肝儿,其实此番一定要叫你回来,不单单只是为了你爹爹的寿辰,想要你起码能够回来看上一眼,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夏夭仪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擦干了眼泪红着眼眶看向自己的母亲,自己只是回来看上一眼的,过一会儿应该就会准备离开了,所以对这一切的安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听到母亲这一句话只是配合地表示疑惑:“什么事?”
夏母卖着关子道:“是关于你最关心的那件事……有一个故人想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