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火炮之声响起,与此同时,地面震了三震。
自从撤军之后,桑夷人没日没夜用火炮轰击岸上,虽伤不到人,却让百姓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军中将士更是枕戈待旦,防止桑夷人登陆上岸。
可桑夷人经历了此前的战役,早已提高警惕不敢轻易上岸,他们用火炮不断轰击的方法,就是要让北璃的军队精疲力尽。
军中将士尚能勉强支持,玉扶却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原本就因思虑繁多夜间难以入眠,每次好不容易睡着,很快又被火炮的轰鸣声吵醒,如此反复一夜也睡不了一个时辰。
晨起的时候,瑶蓝为她梳妆,听着外头熟悉的火炮声再度响起,玉扶面无表情。
她心中宽慰自己听习惯之后倒还好,越是受此干扰,越让桑夷人得意。
念及此处,她朝镜中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又发觉自己眼底乌青,顺手拿起粉盒遮盖。
忽听见瑶蓝小声惊呼。
“怎么了?”
瑶蓝的手一抖,手中刚刚拢起的一束发丝颓然倾泄,从她手中滑下。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掩饰,玉扶却接过那一束发丝,惊讶地看到其间夹杂了半根白发,万分刺眼。
她愣了愣。
镜中忽然出现一个人影,顾述白从门外进来,便看到她们主仆二人一个慌张、一个呆愣的模样。
他朝玉扶手中看去,刺目的颜色让他眸光微凝。
玉扶从镜中看到他,一时不知所措,掌心仍抓着那一束发丝。
顾述白顿了顿,如往常般笑着走进来,不着痕迹地牵起她抓着发丝的那只手,“今日早膳,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蟹粉酥。”
发丝从她手中脱离,瑶蓝拾起替她梳成发髻,随后退了下去。
玉扶勉强一笑,“是吗?那我要多吃一点。”
“你先洗漱,我去给你拿。”
他转身走出内室,一直走到玉扶看不见的房门外头,才停住脚步倚在墙上,抬起收在背后的手。
他手里握着一根白发,长长的,只有半截银白色,却叫人触目惊心。
过了这个年玉扶才十七,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有白头发了?
天枢端着药从厢房走过来,看到顾述白站在廊下,“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述白忙将手收到身后,天枢还是看见了那一丝银白,眼睛睁了睁,“这是什么?”
“嘘。”
顾述白低声示意他,将背后的手伸出,掌心赫然是一根白发。
他蹙起眉头,同时压低了声音,“这是玉扶的?师父曾经说过,她的头发是用仙人谷的山泉水浸润出来的,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白发,她还不到十七岁啊!”
顾述白看着他手中端的药碗,忽然意识到不对,“你今日怎么一大早就在熬药?玉扶的身体出什么事了?”
天枢目光有些躲闪,顿了顿,“自从撤军之后,桑夷人的炮火就没日没夜没完没了,你让玉扶如何休息?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事务又太多,我自然要多给她熬一些补身体的药。”
他看向顾述白手中的白发,轻声一叹,“看来我还要研究研究这药,玉扶看见了不知该多伤心。”
“她已经看见了。”
“什么?!”
天枢不悦地看着他,“你武功那么高,怎么能叫玉扶看见呢?”
他跟月狐在一处久了,也染上些月狐急躁的性情,尤其在玉扶的事情上更是如此。
顾述白无可奈何,“我进屋的时候瑶蓝正在给她梳妆,她手里就握着这根头发,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一会儿你进去别提这件事,说些高兴的引开她的注意力,我去给她拿早膳。”
说罢朝厨房方向走去。
天枢站在原地,想着说些什么才能让玉扶高兴,好一会儿才有了主意,抬脚朝屋里走去。
玉扶已经梳妆完毕,高高束起的发髻衬得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清瘦,不胜妆容,她坐在铜镜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美人肌肤胜雪,姿容绝世,一颦一笑皆惊艳世人。
可她笑不出来。
勉强要笑,也只是一嘴苦涩。
天枢端着药站在珠帘下,还没开口,只见玉扶抬手拔了金钗,一头长发如瀑飞流而下。
这发若流泉、衣似蝴蝶的景致,依稀是她最美的年华。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表面上乌黑如绸的青丝,底下有多少斑驳银白。
她伸手抚过长长的发,从头顶到发尾,最后穿过长发的手上,竟躺着几根孤零零的发丝。
天枢心中一跳,便见她缓缓转过头来。
“二师兄,你看我掉头发了。师父说发为血之余,我是不是气血不足,精气亏损?”
天枢张了张嘴,立刻否定,“人有那么多头发,偶然掉几根是常事,我也经常掉头发。你不要多心,这是正常的。”
玉扶摇摇头,“不是的,我从前不会掉头发的。师父说我的头发是在仙人谷的山泉里洗出来的,所以乌黑浓密光泽细腻,我怎么会掉头发呢?”
她看向天枢,“我还有白头发了。方才大哥哥和瑶蓝都看见了,整整半根头发都是白的。”
天枢一时不知如何劝慰她,他犹豫道:“事已至此,要不……”
“不。”
玉扶的声音轻而笃定,她不知想到什么,很快抬起头微笑道:“师兄,你帮我把头发剪了吧,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玉扶长这么大只剪过一次头发,便是总角之年。
那时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