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离开的仙灵宫弟子,走过方沉鱼身边,必然拜倒,给她磕一个头。
方沉鱼却并未多看一眼,声音萧索:“可有一件事,我这个掌门,还是说了算的。弃我去者,不是仙灵。自今日起,对面之人,皆逐出我仙灵山门,不再是我仙灵弟子,永不复入!”
一声悲嚎响起:“掌门——”
一个已经走到对面的弟子,忽然跪倒在地,任旁人如何扶,也都站不起来。
一个连一个,情绪这东西似乎是极容易传染,走到路百川身后的仙灵弟子,全都伏跪在地泣不成声。
哭嚎声响成一片,回荡在云头。可是,并没有人走回来。
方沉鱼微笑:“仙灵宫的规矩,对自请离宫的弟子总要说一声‘愿你来日不悔。’可今时今日,我实实在说不出这样话来。如果可能,我只希望你们将来有一天,时时刻刻,日日年年,想起今时今日便悔不当初,吃不下,睡不好,无论如何都不展欢颜。那就说明,我们赢了。”
方沉鱼点点头,尽量得体的道:“各自珍重吧。”
陆百川不语,只是把头又重新转回邢铭身上。
“陆前辈,我就不用问了吧。”邢铭十分刻薄的,连称呼都给换了,“邢铭是人。即便死过,也成不了鸡犬。”
陆百川抬手,“先别急着拒绝。”他沉声道:“带上来。”
路百川的身后,点擎苍、炼尸门纷纷往两边退开,一辆小车从中间的空地被推出来。
邢铭的钢板面孔,终于崩不住了:“想游?!”
云想游被锁着琵琶骨,由两个人压着跪在那辆小车上。看得出来,为了让他能够见人,抓他的人是把他好好拾掇过一番了,至少他衣服上并没有什么血迹,脸上也并没有伤口。
他抬起头,对着邢铭笑。
邢铭一眼就看出了云想游拿剑的右手经脉被毁,剑府已碎。
云想游没有说话。
于是邢铭就知道,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果然,他在云想游咧开的口中,看到了舌尖上的禁制。
这位昆仑战部次席他颇为熟悉,基本就是昆仑邢首座的复印版,两面三刀,精明世故,心狠手黑,百无禁忌。
活脱脱就是一个晚生了三百年,并且没受过挫的小邢铭。
邢铭偶尔还有自持身份不好做的事情。这位云大公子混得,甚至干过纠集八位昆仑次席,把诡谷筑基期小弟子堵在小巷里狠揍的没品事件。
并且这位云次席比邢铭多点了一个‘招待见’的技能。
邢铭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用得着你的时候勾肩搭背就差给你捧成星星,用不着你的时候,连装都懒得装一装。云想游却能前脚刚把你坑的有苦难言,后脚就让你哭笑不得的跟他坐在一张桌上喝酒——详情参见昆仑释少阳和诡谷那位被他狠揍过的筑基小弟子。
殷颂捻着胡须,为了策反,陆百川先是对众人晓之以理,而后又对苦禅师诱之以利,刚对仙灵宫那是动之以情,如今这是要对昆仑……挟之以威?
经世门苏不笑站在陆百川身后和殷颂对视了一眼,重重点头。
定是这样。
要换了别人,殷颂真不担心视人命如柴草的昆仑邢首座就这样投了敌。
可邢铭对云想游的爱重,他是看在眼里的。
人前没见过半分偏袒,人后……殷颂甚至撞见过邢铭一边儿给战部开会,一边亲手给云想游补裤子。云想游就穿个衬裤坐在旁边儿等。满屋子战部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有殷颂一人被雷得外焦里嫩,魂飞九天。
殷谷主首先是从没见过补裤子的修士,对昆仑的穷逼程度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
其次邢首座用的那不是幻丝诀,就是真的撑个线框子,一针一线在那缝。
你妈鸡啊,剑修一双杀人如麻的手上拈着一根绣花针,那真是人能承受场景的么?
邢铭居然还特淡定问他:有事么?
殷谷主玉树临风的站那当了机。
没事,就是为了心脏着想,老子好想跟昆仑绝交。
已经三百年没生过病的殷谷主,回来就长了一颗老大的针眼。半个月都没消……
殷颂手里抽出一根针灸用的银针,决定如果邢铭有半点要投敌的意思,就对着心口膻中穴给他来一下。
没准儿还能把心眼治成好的!
陆百川看着邢铭:“你救他么?”他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他可是云家的。”
邢铭定定看着云想游,似乎是在思考。
陆百川拨转手上的轮回池碎片,灵光如水,悠悠荡开。
“这是个残破的世界,随处可见的天灾大劫。昆仑历代掌门以身应劫,不过是令它苟延残喘罢了。邢铭,你很聪明,蛛丝马迹便能猜出我是转生之人。可人再怎么有震世之奇谋,也拗不过惶惶天道,天道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犯我者尽诛其族。”陆百川停顿了一下,眸色沉凝,
“轮回池……百万年前,有人为脱超脱轮回,罔顾天意将其击碎。从那一天起,我等修士就都被天道划在了‘尽诛其族’的范围之内。百万年挣扎,灾祸却从没有停止过。”
“你愿意为别人闯下的灾祸,用自己和身后的昆仑弟子去填坑么?”陆百川深深看着他,“如果你不愿意,我给你一个理由。”
他指了指云想游的方向,“云家,你得罪不起。放你身后昆仑跟我走,如仙灵宫一样,我不与你为难。”
邢铭直直盯着云想游,就像要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