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停尸处的一间宽敞且潮湿阴暗的房间内,一束冷冷的光芒从小小的窗口惨淡投下,落在屋子内的灰白地板上。那略显明亮的地板前方,此刻正安放着一具上好的阴沉木棺,木棺之中躺着的便是那嚣张跋扈的何清来的侄子成成小公子。那小公子之前浑身是血,面色狰狞躺在血泊之中,此刻也已经被葬仪师整理好妆容,穿戴好一套崭新的华服,丝毫看不出那是一具没了气息的死人,也丝毫看不出他死前遭受的痛苦以及恐惧。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只见从同是阴暗的甬道里走近两个手拿油灯的人,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戴着一顶将军帽,穿着一套褐色盔甲,腰身挂着一把大刀,另外一个长得稍矮些,背也有点驼,他一只手提着一个木箱子紧紧跟在身后。
待两人走到屋中,被光线照射,原来是黄参将和一位干了几十年验尸工作的仵作。
阴沉木棺还没有被完全封住,那黄参将走到木棺旁,用手一推,便将盖子移开了,随后他看向身后的仵作,说道:“你看看小公子是怎么死的?”
那仵作微微点头,然后走上前去,先是对尸体鞠了一躬,这是他们做这样一行每次开动之前都会有的规矩,也算是希望能够求得死者的理解。随后,那仵作将自己的工具木箱子小心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家伙什来,便将手伸进了棺材。
那黄参将本是站在一旁看着,但一看到仵作的那些家伙在小公子的脖子上来回比划转动,心里就有些隐隐作呕,最后终是觉得不舒服,站到阳光底下去了。
不一会后,黄参将终于转过身子,然后看向那仵作,小心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那仵作一声不吭的认真反复查验,终于看出了小公子脖子伤痕上的端倪。
他像以往一样按照工作顺序将白纱布轻轻盖在小公子脸上,然后退出来再鞠了一躬,紧接着便是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模样来到黄参将面前,说道:“康将军,刺杀小公子的是个左撇子,而且武功高强,一刀就隔断了小公子的脖子。”
“左撇子?你确定?”黄参将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他可是见过那简维反抗时的模样,她整个过程都没有展现出自己是个左撇子。
那夏薛听说何清来的侄子被人割了脖子惨死,而在小公子死之前是跟一个不怎么会功夫小女子在一起的,就一直很好奇这小公子是如何被一个女子杀了的,于是便让黄参将带人悄悄去查询一番。没想到小公子的确不是简维杀的,黄参将只觉夏薛将军太高明了,连这都能觉察出端倪,他不由得对夏将军更加敬佩了。
“康将军,这小公子脖子的刀痕从喉结上方开始向右后方拉伸,而且伤口越来越深,小的干这行几十年了,自然看得出其中门道。如果是正常人握刀杀人,不可能形成这样的伤口,因为那样握刀既不顺手也很吃力,所以那刺杀者很有可能是个左撇子。”仵作坚定着说道。
“武功高强你又是怎么看出的?”黄参将继续发问道。
“刺杀者是从小公子后面出的刀,能够如此悄无声息到小公子身后,并且十分快速的割断了小公子的喉咙,这足以说明此人轻功了得,内力深厚。”
“倒也是。”
在听了仵作的分析后,黄参将终明白刺杀小公子的人真的不是简维了。他定了定情绪,然后说道:“辛苦你了,待会到我那里去领些银子,还请您不要把这些话跟何大人说。你也知道,要是这何大人知道是个高手杀了他的宝贝侄子,自己却无能为力,那吃苦的可就是城中侍卫以及老百姓了!”
那仵作一听,顿时明白了康将军的意思。既然主子都已经发话了,他当然是开开心心去领银子,少给自己惹麻烦啊。
从停尸房中出来,黄参将便去到郡守府中,汇报情况了。
郡守府中,何清来此刻正老泪纵横,一副悲苦的模样。
“何大人!”黄参将一进大堂,看到下面正巧坐着的是何清来的妹妹和妹夫,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何清来没有回黄参将,依旧在那里流着悲伤的眼泪。他这又是开始演戏,装无辜了。黄参将站到一旁,默默地看着,心里不免一阵讥笑。只道你且装吧,反正你是装不了多久了。
那何清来的妹妹长得跟何清来很是相像,她四十又七,一张圆润的脸,一双小小的眼睛,肥胖的身子套着一件宽大的从南方采购回来的上品白色衣服,头上也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妇人髻,未佩戴发饰。那臃肿妇人不停地抽泣着,还时不时用自己的手帕擦着脸上的泪水。
“何大人,我儿怎么就死在了你的府上,你可是他的舅舅啊,你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他?”妇人旁边此刻质问何清来的正是他的妹夫,小公子的老爹。他一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死了,连忙从几十里外的地方赶了回来。
何清来倒是没有反驳,他也是不停的抹着泪,这情绪波动得简直比小公子的亲爹还要剧烈。“妹妹、妹夫,成成乖侄子在我府上惨遭杀害,我也很伤心难过,我对成成可是比对自己的亲闺女还要好,这你们都是知道的。你们放心,我何清来就是不要这郡守之位,也一定抓住那女子,替成成侄子报仇雪恨。你们就原谅我吧!”
那何清来说完,便哭着瘫倒在地,许是悲伤难过得背过气去了。一旁的丫头仆人一看主子昏了过去,连忙涌了过来。
“呀!何大人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