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我多智近妖,却也只有我才明白自己的苦,亦能猜到你们对我抱有不小的警惕。人太聪明了并非什么好事,九成乃至更多的理性,能够让我暂且舍弃感性以脱离常人的范畴去思考问题,能够最大程度的为达成目的进行布局。但如此,却也会让我忽略感情,从而将身边之人也当作棋子一般使用,让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所布置的棋盘之上。”
一口温酒入喉,公孙凉眼神也变得暗淡下来。
“但这一切,都是不能控制的,思考事情的我究竟处在一种怎样的状态,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理解。而我也在尽可能的将一切盘算都建立在感性的基础上,想要凭着感性去利用自己九成乃至更多的理性,却始终不能成功,亦不免会陷入无情的深渊。待得惊醒时,布局已经思定,都晚了,纵然重新布局,也会再度困锁无情的囚笼之中。”
“我不懂那些。”
陆尘苦笑一声,又轻轻摇头。
他确实不懂,夏小贼也不懂,便连赢慕寒与萧乐恒都不懂。
“天下生灵亿亿万,知我者,无一人。”
公孙凉自嘲一笑,又仰头灌下一口温酒,入喉却苦涩难当。
“思考,是不受控制的,对我而言仿佛一个既定的习惯。便如你与夏兄瞒着我的事情,应该是另一人的存在,而其本事也该在韩兄之上。而有着这种本事的,除却那些我不知道的隐世之人,便只有炼狱。你曾去过炼狱,该在其中有些相识之人,毕竟,断刀在你手中...炼狱自古流传下来的前人之言,我是知道的,所以你在炼狱中必然有着极高的地位,但处境也相当尴尬才对。黑无常?应该不是他,白无常也从未现世,这二人的可能极小。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支持你的炼狱长老,但也不该是他们,否则白叔该能够发现并告知于我。能够瞒过白叔乃至虎王的,除却黑白无常,也就只一人才行,而且这人在传言中已经身死,却连尸首都无人能够寻到,亦无确切消息证明他已经身死。”
闻言,怔怔出神的夏小贼猛地抬头看来,满面惊愕。
他还以为凭其智慧也不能猜出。
陆尘却并无意外,只随意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能猜得出来。”
“果然是他,黑玫瑰。”
公孙凉又是一声苦笑。
“我也不想猜出,毕竟他是你手中的底牌,用来应对我的利用,护自身周全,这些无可厚非,也该如此,得保护自己。”
陆尘不置可否,耸了耸肩,递一下酒,而后饮了一口。
公孙凉也饮了一口。
“小酒鬼曾与我说过,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连这滚滚红尘的无限风光都不能享受,当真可悲。但他明明知道这些,却总喜欢将一切都交到我的手上,连月笙那个傻子也是如此。大概他们将我当作真的兄弟,但我却无法将他们当作真的兄弟。并非感情不够,而是我的脑袋不允许这样,那些始终存在的理智告诉我,感情,对于达成目的而言都是累赘。”
“有的时候,感情确实相当累赘。”
陆尘摇头一笑,倒是并未在意。
“但你也并非没有感情,至少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就来了,而且也在尽可能的为美郎君考虑,为我和洛仙儿考虑,如此已经足够,至少在你的意识中拿我们当兄弟。”
夏小贼撇着嘴接上话茬,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先前我还与美郎君说过,兴许你在考虑事情的时候就只半分感性存在,如今看来却是我猜对了。虽然不能明白那究竟是怎样的感受,但你真的拿我们当兄弟就行了。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美郎君也听不懂,但感受却大概相仿,还有那小酒鬼与萧纨绔,应该也是如此。但他们信任你,我们也信任你,难道还不足够?毕竟你不会刻意的害了我们。”
闻言,公孙凉张了张嘴,又见到陆尘也抬头看来,唇角带着随意的笑容。
他猜的出来,陆尘一直都在考虑这些,尤其韩无道来了之后,面对是否要言明黑玫瑰的存在时,他便陷入这样的漩涡中。
但现在,显然陆尘已经想清楚,夏小贼也想清楚。
就如当初的赢慕寒与萧乐恒,他们也想了许久,而后说出了近乎相同的话。
“天下生灵亿亿万,懂我者,无一人...”
公孙凉低下头去,忽的,又抬头笑了起来,比起平日里那运筹帷幄的笑容更为真切。
“然,伴我者,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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