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姐说:“你知道吗小风筝,我从来没有那么爱一个人。以前都是他们说爱我,这次,是我要去爱。我一定要追到他。”
贞姐说起兰亭来,就特别有兴致。她说他们相遇在一场大学生英文演讲比赛上。她纯粹偶然路过看热闹,却注意到了露天舞台上的他。
他身穿一件格子的白色衬衫,手指修长,超凡脱俗。他平心静气,谈吐优雅,屡屡博得台下一群天之骄子的掌声。虽然她完全听不懂他嘴里的英语在说什么,但那声音无比好听,难以形容。他只在人群中淡淡扫了一眼,与她对视不过三分之一秒,她便彻底沉沦。
我想,全天下怦然心动的邂逅都值得念念不忘。
“演讲结束后,我当即就堵住了他,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没理我。后来有个外国人跟他讲话,叫他杰克。于是我就对他说,哈罗,杰克。真巧,我叫肉丝。我们是天生一对。”
贞姐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我觉得她真是个可爱的女子。
“你看,这是他的玉佩。”贞姐从衣服内袋里摸出来一个翠绿色的坠子,两条相互依偎的鲤鱼,玲珑剔透,格外生动。
“这个应该对他很重要吧?”我说。
贞姐格外认真地凝望着它:“他说是他家祖传的,只能给以后的老婆。有意思。终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交给我。”
“一定会。”我吃完最后一根米粉,打了个嗝。贞姐笑眯眯地把纸巾递给我,“小风筝,你喜欢的那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牧云。”
我学着牧云在我手上写字的样子,也在贞姐手心里写。
“啧啧,”贞姐说,“这小子是撩妹高手啊。”
我疑惑。
贞姐也拉着我的手,在我手心里划,“自我介绍就介绍呗,还这样。这叫挑逗,你明白吗?”
贞姐想得真多。
“是你太单纯。”贞姐朝我挤挤眼,“不过呢,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姐懂的。姐想办法帮你搞定他。”
我说千万别。
“你放心,我不杀人也不放火,我还怕坐牢咧。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认识他的小女友。你信不信,他们俩肯定吹。”
贞姐分析得煞有介事。她说,她跟小公主打过一架。在一场假面舞会上,她看不惯小公主自认为高人一等,教训、刁难服务人员。
“那个臭丫头眼睛长在头顶上,刁蛮任性不讲理,周牧云能忍一时,忍不了一世。”贞姐如此评价。
“对了小风筝,我差点忘了。”贞姐又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小蛋糕,“生日快乐。”
我说,其实我在家给她留了一块蛋糕,不用这么破费。
“这不一样。”贞姐一边说,一边插蜡烛,“快许个愿吧,这个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我说我已经许过了。
“十八岁哎,只有一次,愿望当然是越多越好。快。”
我说:“那我希望,你能跟杰克幸福地在一起。”
贞姐抿嘴笑了,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你自己的愿望。”
“这也是我的愿望。”
“你的意思是,你的愿望就是实现我的愿望?”
有点像绕口令,我点点头。
“好吧,”贞姐想了想说,“那换一个说法,换成:希望兰亭一辈子幸福。”
这并非是换一个说法,而是内容完全变了。在贞姐的愿望里,竟然只有兰亭,没有自己。
放学后我在附中门口等周牧云,等了将近三个小时。
其实一点也不无聊。w市的第一场雪悄然来临,我静静地看着过往的匆匆行人,渐渐变白的街道和屋顶,以及高大的梧桐树枝桠上飞起几只小麻雀,翅膀抖落几缕雪花。这一切都格外美好。
周牧云出现时,天已经全黑了。我脱了手套,从口袋里拿出冻疮膏递给他。我想,他送我一只风筝,我这样礼尚往来不过分吧?
“你等我这么久,就为了给我这个?”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嗯。昨天我见你的手有的发红。我小姨说了,那样很容易长冻疮,所以……这个很好用的,我每年都用。你提前抹一抹,这样就不会长了。”
他低着头,手里翻看着冻疮膏,语气听不出态度:“我好多年都不用这种东西了。”
他这是拒绝吗?第一次送男孩子东西就被拒绝,我真想找个洞钻进去。洞是自然没有的,于是我赶紧扭开盖子挤出一点点,帮他抹在手背上。“你看,不黏糊的,也不油腻。如果你嫌麻烦的话,偶尔抹一抹也可以的。”
我发誓我绝不是趁机占便宜。
“是吗?”终于听到周牧云笑了,我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可是很快,我又第一次见识到了他生气的样子。他有些严厉地说:“一个人等这么久,你不知道打我电话吗?”
“我……我猜你应该在自习,怕打扰你。”
“短信也可以。”
“我没有手机。”
“那下这么大的雪,你不知道找家店坐坐?”
“我怕我去坐坐了,你出来就看不到我了。”
我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受审的犯人。周牧云抬手拍了拍我的脑袋,“你啊。”
我又是世上最幸福的犯人。
“冷吗?”他抓住我的手搓了搓。
我受宠若惊,连忙摇头,“我穿得可多了。”如果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那么对我来说,也有一种冷叫小姨觉得我冷。昨晚小姨特地打电话回来叮嘱我明天下雪要加衣,穿哪几件都说得具具体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