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带惹香,犹系别时红豆。泪痕新,金缕旧,断离肠。
一双娇燕语雕梁,还是去年时节。绿杨浓,芳草歇,柳花狂。
一方不大的庭院之中,七歪八倒一地的空酒坛子。
这存了三百多年的雪莲醇酿,确实比那天下第一楼的水兑白酒有味多了。
对面啥时多了一个人,夜白不晓得,只晓得有人陪着喝酒就对了。
执了酒坛子,对月豪爽一举。
“殿下,我干了,你随意。”
天界殿下亦举了酒坛子。
“夜白干了,我岂能随意。”
哐啷,两空酒坛子在那地上翻了几翻,落到了那棵桃树下,只轻轻一挨,一树的落英纷纷扬扬。
“殿下,论喝酒你可是喝不过我的。”
殿下桃花粉面在月光下微微一红。
“只要夜白高兴,我舍命陪君子。”
“还是殿下够哥们,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又是两个空酒坛子滚落在地。
不知何时一方不大的庭院之中,滚满了空酒坛子,几乎没有可下脚的地方。
不晓得是酒醉了,还是心碎了。
夜白拿了那酒坛子,颤颤巍巍仰面一倒,半滴也不曾落入口中,面颊之上顺势而下的雪莲酿,滴滴答答。
双眶一热,抹了一把不晓得是酒还是眼眶里流出的某种液体。
生平,夜白头一回觉得这泪流得十分廉价。
又举了坛子,对椒图道。
“殿下,今儿个是无名与火凤喜结连理之时,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他们百头到老,有情人终成眷属?”
平日里酒量不怎么样的椒图,今儿个陪夜白喝了这么多,却它娘的还十分清醒。
伸手拿了夜白手中的酒坛子。
“夜白,你喝太多了。我带你回云罗宫吧,云罗宫的未仙子挺想你的,天宫里头一众仙人们都很想你。”
夜白答非所问。
“殿下,你说一说,我到底是哪里不好?无名,他要弃我而去?”
“夜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美仙子。无名,他不配你为他伤心。”
“嘿嘿,你说得对,是无名他眼瞎。”
“是的,是他眼瞎。这酒虽说是一个好东西,但却经不起日日喝,夜夜喝。今儿个起,无名他就是火凤名正言顺的夫君。夜白断没有为了别人的夫君来作贱自己。”
椒图这一株蹩脚的解语花,话说得虽糙了一点,但确实是在理。
如果说,前三百年以来,夜白内心的一方角落,还存一丝希望的话。过了今儿个晚上,这一丝希望也将不复存在。
自己断没有再为了别人的夫君而伤情的道理。
遂又举了坛子,对着椒图殿下道。
“殿下,这酒不是为了无名而喝的,只是单纯为了咱们的友谊而喝。你,永远是我夜白最好的朋友。”
这一下,椒图倒是没有推辞,亦拿了酒坛子,桃花粉面微微一白。
“夜白,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的朋友么?别忘了,你与我还有一纸婚书存在着呐。”
“殿下,咱们喝酒,不说那些题外话。”
夜白咕咚咕咚地半坛子酒下去,对面的殿下端着那坛子酒半天未曾动一下。
“殿下,你倒是喝啊?你不喝我帮你喝了啊!”
夜白伸手就要去捞椒图手中的酒坛子。
他偏不让,面色没由来的凝重,咕咚咕咚一坛子酒片刻之间见了底。
一张粉面瞬间燎了原,只拿一双桃花眼定定地瞅着夜白,然后一字一句道。
“夜白,我说过,不管是何时何地,只要你一回头,我永远在你的身后。那一纸婚书存不存在,我都在原地等你。”
庭院一阵夜风起,卷起一地的落花。纷纷扬扬而来,一瓣落英执拗的飘落在椒图的肩头,一抹粉红配了一脸的金色。
没来由的寂寥......
夜白心头一颤,不晓得是因为椒图那一番并不太生动的话,入了夜白的心,还是因为这一瓣无故飘落的落花。
伸手欲将椒图肩头那一瓣寂寥的落花给拿走,免得它徒增伤感。
那如白葱段的手却未曾落下去,就落入了一方温暖的手掌心之中,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在这清冷的春夜之中,那温暖不可描述。
只觉得沁人心脾,从手指尖尖温暖到心坎坎之上。
夜白记得她头一回与姑姑上得天庭之时,见到这殿下的头一面。
他就是这一双桃花粉面,一双桃花眼。他们之间还曾闹得十分不愉快,只是不晓得,自己个是何时入得了这殿下的眼,却实实在在是不晓得。
此时,就是那一双桃花眼迷离地瞅了夜白。
“夜白,别让我永远只看见你的背影,是时候回头看一看你身后的我,也许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又是一句不太生动的话,却又直直地入了夜白的心尖。不晓得是不是这酒喝得有点多了的缘故。
夜白不说话,伸出去的那只手欲缩回来。
不曾想,却被他攥得紧紧的,不肯放手。
“夜白,在这大千世界上,爱上一个人十分不容易,又怎会舍得让你伤心?如果那个人让你伤心欲绝,那么我想,他定是不爱你,或是他爱自己胜过爱你。”
夜白不晓得向来沉默寡言的天界殿下,是如何说出这一番富含深意的话来的。
在当时当下,夜白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就如当初她爱无名一般,时时都想让他开心,想替他分忧。
可他,对自己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