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清笛乡送走安晴的时候,赵无安和胡不喜就已决定要在庐州暂停,打探一番消息之后辗转再入汴梁城。汴梁毕竟是天子脚下,局势纷繁复杂,各方势力风起云涌。要入汴梁,两眼一抹黑可是万万不行。/p
在庐州消磨的这半天,未曾听到东方连漠或解晖之事,反倒是段狩天与聂家传得风风雨雨。不过这也意味着那在天子脚下的汴梁城,应该处在一段相对平和的时间中。否则以两地的距离,若有什么大事早该传到庐州城了。/p
虽则为伽蓝安煦烈平反一事早已拖了二十年,不在乎这几天,但赵无安可是深知安晴那着急的性子,休说是几日,只怕听说赵无安去了汴梁,便连半日也等不得。/p
故而半日一过,自茶馆结了账出来,二人便自北门出城,直奔六百里之外的汴梁而去。/p
说巧不巧,就在庐州城门口,胡不喜和赵无安又遇到了方才茶馆里头耀武扬威的一对主仆。/p
隔着三四丈,赵无安便看见那二人一前一后站在贴着告示栏的墙根处,那公子哥儿仍旧不慌不忙地摇着手中折扇,指挥着那名上了些年纪的女仆人把皱巴巴的告示重新贴回墙上。/p
早在茶馆,胡不喜和赵无安就已猜到他是聂家手下。段狩天屠杀暮秀村人的消息越是能被这天下知晓,聂家对他的褒奖想必也就越高,故而即使已然在茶馆出尽了风头,也还要再不依不挠地把这告示重新张贴出来,普告天下。/p
对这种他人门下走狗,赵无安向来懒得多加留意,便不声不响从他旁边路过了去,胡不喜也会他的意,一声不吭地跟在赵无安背后。/p
却不料那白衣坠金线的公子一见二人背影,连忙合起折扇,扬声道:“二位侠士留步!”/p
胡不喜和赵无安那是何等默契,彼此想做什么,自己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连对视一眼的功夫都不用。当下二人便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浑然像是同时失了聪。/p
那白衣公子苦笑道:“赵居士、胡捕头,俱是武艺不俗,何以与我这一介小民计较着?茶馆之中那场戏,我亦是身不由己才会如此去做。”/p
他轻而易举便点出二人姓氏,甚至连身份都一并道破。而在此之前,他最多只是听胡不喜说过一句话罢了。/p
若只是江湖相逢,休说此人,便是他的顶头上司聂君怀,也做不到一望便知赵无安与胡不喜身份。/p
赵无安和胡不喜同时停下脚步。这一次,二人疑惑地对望了一眼。/p
那白衣公子这才堪堪赶上二人。他绕到两人面前,一上来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p
“在下蒋濂,这位是家仆祝沂,沂是沂水的沂,唤她沂娘便可。我们主仆二人居于这庐州城中,对大小消息,了如指掌。”/p
而后他直起身子,冲着赵无安抱了抱拳,苦笑道:“料想二位也猜得到,在下还听命于北武林魁,太原聂家,算是他们种在此处的一步暗棋。”/p
赵无安与胡不喜对视一眼,胡不喜抱臂于胸:“你倒是坦诚。”/p
“与二位结交,不坦诚也不行吧?”蒋濂苦笑道,“我其实也就替聂家在此收集些情报,一份情报换一份报酬,偶尔才替他们做这些事情,也是实属无奈。”/p
“所以呢,嗯?”胡不喜把胡刀握在手里颠来倒去,满脸横肉抖了一抖。/p
蒋濂咽了口唾沫,对着胡不喜又深深一揖:“在下敢冒昧与二位搭话,乃是因为有人要我如此去做。他说若在庐州城见到了一位白衣背匣的侠士,那定是赵居士无疑。而他身边那位胡子拉碴,身形……身形微胖的,就一定是胡捕头。”/p
“不是,我怎么总觉得你在针对我老 胡呢?”胡不喜不解道,“老大,要不你离远点,我一刀砍死他算了。”/p
眼见蒋濂一下子汗如雨下,赵无安无奈苦笑:“他开玩笑呢。是谁让你等我们?”/p
蒋濂这才惊魂未定地擦了擦额角的汗,低下头,战战兢兢道:“是两浙路如今的总捕头,苏捕头苏青荷。他近日进京述职,离汴梁已然不远,吩咐我带你们过去与他会合。”/p
赵无安一愣:“苏青荷?他在等我?”/p
身为前朝国士之后的苏青荷,与赵无安只在清笛乡中有过短暂相逢。虽说破案的过程中苏青荷看他很不顺眼,但最后终于还是携手让真凶伏了法。赵无安也觉得,这小子虽然比他祖父的韬晦城府都差了一大截,但总归比李凰来要强了不少。他与苏青荷之间虽然曾有坚冰,但理应是化了个十之八九,最后一份缘分还得靠鹊踏枝去补全。/p
但即便如此,他也想不到,苏青荷有什么理由会在前方等他,又怎么可能料到他会从庐州城过。/p
赵无安行走江湖,虽然从未刻意变换装扮,始终是白衣背匣的模样,那是艺高人胆大,苏青荷不应对他有如此细致入微的揣测,料定赵无安到如今还是这副打扮。/p
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是个陷阱大过于邀请。/p
蒋濂见赵无安犹豫不决,连忙道:“我能证明!”/p
还未等赵无安询问,他便挥手唤沂娘:“沂娘!把那印给我!”/p
正恪尽职守护在告示牌旁边的祝沂闻声来到蒋濂身边,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双手递到蒋濂面前。/p
蒋濂接过锦囊,松开口袋之后又将之呈到了赵无安面前:“这是苏捕头的官印,胡捕头应当是分辨得出真假的。另外还有他的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