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赵无安,却是在与诸南盏问话。
诸南盏朗声道:“平常时候,我的确无法在这里看见气机流转。但你不会不知道,将我的能力掩盖住的,是归寂阵的阵眼。”
这一点韩阔自然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诸南盏与阵眼之间关系密不可分,他一开始才打算胁迫诸南盏交出阵眼,以此助韩祝酒突破桎梏。只不过后来容行沙自尽,归寂阵自然阵脚大乱,省去了他拿走阵眼的步骤。
“归寂阵被破,阵眼则必然失效。”诸南盏一字一句道,“而限制我的阵眼都已失效了,我的观气之眼,为何还不能使用呢?”
韩阔的心悚然一惊。
归寂阵既然消失,阵眼当然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而过去二十年来封住诸南盏观气之眼的力量,自然也在逐渐削弱。
在不久前的某个时刻,诸南盏再度恢复了观气的能力。她能看见韩阔身上的每一条气机流转,也能轻而易举地透过那些纷繁杂乱的气机,找到起源的涡点。
韩阔眼中逐渐升起一抹失落之情。
“原来如此……我输了。”
他苦笑一声,而后像是彻底放弃一般,扔下了陌刀。
赵无安轻叹一声,“你若当初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就不至于现在如此……”
“赵无安!”“老大当心!”
诸胡二人的声音一同响起,赵无安则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颅后传来的风。
韩阔怎会是束手就擒之辈。假意认负,只是为了出其不意。
赵无安与他的距离已经太近,陌刀用着反而自束手脚,韩阔便索性丢了陌刀,遥遥生出一条气劲去,隔空勾住了佳人斩,欲砍向赵无安脑后。
隔空驭物绝非易事,韩阔显然已在这一式中倾尽全力。
诸南盏当然能看见那道粗壮如柱的气机,只可惜佳人斩去势如电,完全来不及阻挡。
在这个时候,谁都没想到,胡不喜还能再度跳起来。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脊背如猛虎般隆起,直扑向飞在空中的佳人斩,矫健得像是毫发未损。
手无长物,虎口亦已开裂,难以握刀,胡不喜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赶在佳人斩劈下赵无安的头颅之前,死死扯住了它的刀刃。
猩红刀刃印入手掌,胡不喜的手心刹那间鲜血淋漓。
赵无安惊魂未定,胡不喜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努力扯开刀刃,转过脸,向他挤出一个油腻得令人心慌的笑容。
“老大,干死他。”
他说得轻快,却咬牙切齿,睚眦欲裂。
无论韩阔扯在佳人斩上的气机有多么雄壮,忍着刺骨的痛苦,胡不喜始终没有撒手。
赵无安一言未发,隔空唤起虞美人,握入手中。
将之径直刺入韩阔胸膛。
炽热的血顺着剑身漫出,在青砖地面上盛开一朵猩红蔷薇。
赵无安倒转苏幕遮剑锋,将之斜刺入韩阔脖颈。鲜血喷溅。
他一身白衣又染上潋滟血色。
韩阔口吐血沫,周身气机一散再散,已然没了还手的余力。
性命已如风中残烛,韩阔的嘴角却逐渐向上勾起,形成了一道冷笑。
“没用了……杀了我又如何,贪魔殿……早已击垮了整座汴梁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一代刀道枭雄,于释迦牟尼金身座下停止了呼吸。
赵无安面无表情地抽出双剑,将胡刀向后一抛。胡不喜试着去接,却一不留神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佳人斩也从手中脱落,血流如注。
诸南盏连忙跑来,跪在一边,替他包扎起伤口。赵无安则走到门边,背起剑匣,向着范宰微微作了一揖。
“胡不喜就拜托两位照顾了。”他轻描淡写道,“无安去去便回。”
诸南盏满脸愕然:“你要去对付贪魔殿?!”
“否则呢?”
诸南盏气道:“他们人多势众,你怎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赵无安掂了掂身上的剑匣,沉吟了一阵。
“没关系。”
“我也并非,孤军奋战。”
他毅然走出门去,不顾周身气机几乎消耗殆尽,猛然飞奔起来。
朝着那座云起喧嚣的寺外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