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胡不喜当然知道赵无安在踌躇些什么,只是自己如今也囊中羞涩,爱莫能助。/p
正犹豫时,身后却传来了喊声。/p
“赵无安——”/p
是段桃鲤的声音。仿佛被深秋的红叶载着,遥遥传达到耳边。/p
赵无安怔了怔,转过头去。/p
来的不止是段桃鲤,她身后尚拖着一脸不情愿的代楼暮云。安家两兄弟冷着脸,与其保持距离。令人惊讶的是安广茂居然也跟了过来,竟还驾着辆马车。/p
“我们一起去!”段桃鲤笃定道。/p
代楼暮云不置可否,只是无奈地伸出仅有的那只手臂,揉了揉眉毛。/p
段桃鲤当即笑着拆台道:“别看他这副模样,其实心里可想帮你了,你和胡不喜前脚刚走,他后脚就……”/p
“闭嘴。”代楼暮云伸手在段桃鲤脸颊上拍了一下。/p
段桃鲤的声音便就真的戛然而止。/p
她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狠狠捶打着代楼暮云的身子,代楼暮云岿然不动。/p
赵无安静静看着,忍住笑意。虽然明知问了也无用,但他倒还真挺想知道代楼暮云在他走后做了什么。/p
这时,拉车的瘦马喘着寒气在赵无安面前停下。/p
驾车的安广茂挠了挠头,面带歉疚道:“家中那位执意要来……我真是没能想到。”/p
他话音还未落,车厢里便传来一声妇人的叫骂:“这叫什么话!我女儿在新婚之夜被人抓走了,你们这些没用的找了一晚上也没找着,还不让我自己去查了?”/p
安广茂面上歉疚苦笑更甚。/p
“入蜀,咱就入蜀。到时候要爬什么山,进什么城,说什么我也要一路跟着,直到亲眼见着晴儿为止。你们这些男人,还真是骨子里没点傲气。”车厢内的妇人凶狠道。/p
“劫人就任他劫走了?还把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我管你是什么人,我女婿还是面过圣的一品高手呢,不给他点教训,还当真以为是自己家,胡来了是吧?”/p
车帘忽然被一只素手挑起,其后的妇人探出半个身子,身段虽消瘦,却犹显风韵。/p
她的面色虽因常年卧病在床而显得有些苍白黯淡,眸中神色却不依不挠,身上竟更是散出了令在场任何人都自愧不如的气势。/p
赵无安愣了愣,只觉得那双眸子,像极了安晴。/p
倒不如说是安晴像极了她。一样的性急如火,一样宁折不弯。/p
“你们要是不行,就让我上,反正这条命也没几天蹦头了。”妇人直盯着空气,用像是能让空气都灼烧起来一般的口气干脆利落道,“要么把我女儿还回来,要么我同他拼命!安广茂,听见没有!”/p
“是是是。哪怕走上几千里,拼上这条老命,也得把安晴找回来。”安广茂苦笑着应和道。/p
虎豹生来自不群。/p
这本该用来形容那些如豺狼般游走于人世锋刃之上、一念惊才一念疯魔的绝世英杰。但不知怎地,望着眼前这位妇人,赵无安竟倏地想到了这句话。/p
那正是如虎豹般的眼神。/p
她可以在看见未来的女婿时,如寻常的老妇般唠唠叨叨个不停,却也可以在众人都消沉迷茫之时,用那不知从何而来且堪称莽撞的勇气,如一桶冷水,将他人当头浇醒。/p
赵无安怔愣了半晌,才呆呆应道:“我也会……拼上性命,把安晴找回来。”/p
“那还等什么?在这儿干瞪眼就能往蜀地走么?”/p
安广茂苦笑道:“那是自然不能的。”/p
“还不快走!”妇人的声音如铜钟震响,丝毫看不出病态。/p
安广茂连声应是,执起缰绳。/p
这一回,三十年没走出过清笛乡的妇人,也终于要踏上这片枫林道了。/p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p
毕竟放在三十年前,她可就是这十里八乡之中,最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丫头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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