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笛乡上的那场婚宴开始,直到现在,赵无安总算完成了自己一生中最宏大的计划。
某种意义上,他不吝说陷于与伽蓝安煦烈当年一样的境地。正是因为黑云会的渗透实在无孔不入,他才必须要采取最为万无一失的手段,才能寻到的一线胜机。
先是与闻川瑜合谋,演了一出安晴被劫走的戏,其实正是要扰乱黑云会在内诸多探子的视线,就此否定“赵无安与闻川瑜联手”的这一猜想。
在安晴失踪的那一夜,清笛乡中上百人彻夜寻找,赵无安则与胡不喜、安晴、闻川瑜四人,在青鬼所居的古墓中,进行了一番缜密的图谋。
一方面,由赵无安在明,带着众人赶赴蜀地,打着寻找安晴的旗号接近锦官城。
另一方面,则由闻川瑜在暗,靠着自己多年来闯荡山野的经验,带着安晴另寻他路,悄悄赶赴唐家堡。
唐家堡确实是历唐门三代,无数人呕心沥血才得以建成的,断天绝地的天下第一堡。
然而闻川瑜,却也是前无古人三百年的匠科奇才。凡人束手无策的奇诡机关,在他眼中不过用来打发片刻闲暇而已。
隐藏在瀑布后的通道,闻川瑜一眼望去便已笃定知晓。而主厅背后,那日轮图案后方极其隐蔽的密道,闻川瑜也仅仅花了半日时间便推敲出来。
说是密道,其实也不过是最初建造之时,特地开辟,用来运送房梁所用木材的废弃通道。
主厅建成之后,那面墙既无承重之用,又不影响观瞻,通道自然是毫无填满的必要,只用砖块砌墙封起即可。为了掩盖前后两次上漆的色泽差别,才在其上绘制了耀目的日轮图案。
潜入唐家堡后,避过了守卫弟子的耳目,闻川瑜将安晴安置在密道内,自己复又南下,去剑门关上给赵无安送了一份情报。
之后闻川瑜再返回唐家堡,要做的就只是蜷缩在废弃已久的密道之中,紧握洛神赋,静候时机的到来。
那时唐家堡尚是东方连漠的本营,那条密道亦无人知晓。安晴可谓是被这两人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赵无安也就自然失去了一切的软肋,在两名江湖巨擘的对局之中,争取到了能够一决胜负的机会。
为了能够让闻川瑜不受任何阻碍地将洛神赋举到解晖的头顶,赵无安才不顾一切地试图激怒解晖,逼他派出全部的扈从攻击自己。
当所有人都为了杀死赵无安而竭尽全力,就是解晖身边防备最为空虚的时刻。趁虚而入,不过如此。
虽然此举无异于以命搏命,不过还好,赵无安赌赢了。
但也不是毫无付出。
赵无安清楚得很,自小心疼安晴的安夫人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计划,将安晴送往敌人的虎口之中。因此即便到现在,他也未向安夫人说明情况,只是在成婚当天,向安广茂透露过一番自己的打算。
随后发生的事是赵无安也不曾料到的。本就已体弱多病的安夫人,竟要亲自赶赴蜀地,安家父子三人齐上阵也劝不回头。
而在这最终决战的关头,安夫人也因新旧病交加,再度病倒在了床上。赵无安痛心无比,直至现
在也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他曾打算一见到安晴便将安夫人的情况如实相告。
但当他将安晴搂入怀中的时候,千言万语一同涌上心头,却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最终赵无安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辛苦了。”赵居士淡淡道。
安晴摇了摇头。
唐家堡再度剧烈地抖动起来,厚重的砖瓦自穹顶坠落,连密道中也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裂痕。
“这是怎么回事?”安晴担心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先往外跑吧。”
赵无安拖过她,一把踩上了洛神赋,御剑冲出密道。
大厅已经彻底变了形,硕大的石块接二连三从上方向头顶砸落下来,赵无安只能御剑闪躲,一边伺机从早已不复存在的大门中冲了出去。
这绝不是正常的现象。
就在解晖断气后不久,有什么更为可怖的东西从唐家堡里头觉醒了。
楼道中更是危险,坍塌的瓦块几乎每一刻都在增加,没有一寸地板是安全的。整个空间密布着建筑倒塌时的嗡嗡声,震耳欲聋。
“抓紧我!”赵无安大喊着,御剑向上冲去。
安晴死死地搂住了赵无安的腰。
照这坍塌的架势看,唐家堡今日是撑不过这一劫了。建筑尽数倒塌之后底下三层定然全无空隙,要想不被掩埋,只能抓紧时间向上冲。
至于尚在这座堡垒中的其他人究竟如何,赵无安已经无暇顾及了,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够逃出这片即将化为废墟的塔楼。
东南角的阶梯如残叶般破碎,偌大的梁柱轰然倒塌,砸断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悬空廊道。
廊道上一个瘦小的黑影忽然跳将起来,踩着那根倒塌的梁柱努力向上蹿去。
“赵居士!”
那个声音如是喊道。
赵无安闻言一惊,扭身看时,发现那人竟是莫稻,背负着昏迷的岳知书。
他连忙扭回了剑锋,一把将莫稻和岳知书拽了起来,急急抬高剑身,与两面交错倒下的墙壁擦身而过。
至此,东南塔楼的二三层几乎尽数坍塌,露出堡外的千丈悬崖来。
御洛神赋拖着两人已不算容易,如今重量又加了一倍,饶是赵无安也叫苦不迭。
莫稻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