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离他们有一段距离。曼西尼扫了一眼,只是微微皱眉,当一道白影从破裂的玻璃之间一跃而入,他的脸才明显地沉了下去。
斯科特那只白色的豹子近乎无声地落地,发出低低的吼声。那声音震动着空气,并不可怕,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迫力。
茉伊拉听见塞文吐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整个身体顺着墙壁滑了下去——他大概以为斯科特终于及时赶到,但随后撞破了整扇玻璃,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菲利?泽里。
“站住!”
紧追在他身后的是弗米利安气急败坏的声音,“就算是你也不能这么闯进洛克堡!这是……”
那声音戛然而止。
弗米利安站在破碎的玻璃窗前,对着被鲜血浸染的走廊和满地的尸体骇然失色。
彩色的玻璃窗被镶嵌出华美的花纹,阳光照进走廊时璀璨夺目,但在夜晚,从庭院里根本看不见另一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数种声音从洞开的窗外涌进走廊,仿佛有什么东西重新开始流动——叫喊声,武器交击的声音,马的嘶鸣和侍女的惊呼……
茉伊拉不知道那连声音都被阻隔的魔法是属于洛克堡本身,还是因为曼西尼令人惊讶的力量,但这一晚的噩梦,似乎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菲利大步走了过来,笔直地站在茉伊拉和曼西尼之间,那只白豹却只是蹲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一切。曼西尼目光阴沉地盯着它,似乎这优雅的野兽是比眼前满怀怒火的圣骑士更值得忌惮的对手。
更多的士兵在弗米利安的命令之中冲进了走廊。茉伊拉被人群簇拥着向后退去,感受到安全的朱恩又一次理直气壮地号哭起来,那声音让茉伊拉也觉得头痛欲裂。
但她仍能听到曼西尼悠悠地叹着气,刻意提高了声音:“诚意被人误解真是令人遗憾,总有一天您会明白的……陛下,再会。”
然后她听到菲利一声怒吼。她探头从人群的空隙间看过去,圣骑士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该死!”
阿格尼丝在她身边低声咒骂,脸上的神情却复杂难解。
茉伊拉沉默地移开了目光。她累了,她不愿再想更多,她只想倒回自己的床上,蒙着头睡到阳光灿烂,醒来时候一切都已经有人为她解决……
当然,那只是奢望——她已经无权做那样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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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梳洗得像个“陛下”,端端正正地坐在王座上的时候,茉伊拉仍有些恍惚。
她原本可以选择另一个地方……更安全的地方,但她宁可坐在这里,并不是因为这冰冷的王座能给她什么力量,而是门外尚未洗净的鲜血能让她保持清醒。
她听着被召集而来的廷臣们吵吵嚷嚷,互相指责,每一个人都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其他人,似乎那样就能够证明自己的正确……那让她满心厌倦。
但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阻止。
“在确切地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之前,不要开口。”
父亲曾经这样教导过她……但事实上,自从被迫承担起这个国家的重任,她很少“确切地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的每一次开口都是忐忑的尝试。
她静静地听着。至少现在,菲利?泽里就站在她的身边……她是安全的。
所有混乱的起点——北塔的守卫死伤过半,大多数是被人从身后一刀致命,满地尸体之中,却找不到一个外来者……那让所有还活着的守卫,包括典狱长林德?卡特伦,都背负了难以洗脱的嫌疑。
脾气暴躁的卡特伦直着脖子破口大骂,但在茉伊拉挥手让人把他关进北塔时却并没有反抗。
“您得到的惩罚是因为您疏于职守。”茉伊拉告诉他,“至于其他,就像我曾经在这里对另一个人说过的……没有任何妄加的罪名会落在您的头上。”
出手杀死了韦恩?怀特的格里姆的尸体被发现倒卧在二楼的走廊上,混乱之中,没人能说清到底是谁杀了他。弗米利安红着眼将所有洛克堡外围的卫兵都投进了监狱,卡洛斯家的军队彻底接管了洛克堡的防御……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茉伊拉一点也不想让任何人觉得这个国家已经属于卡洛斯家族。她迟早要把它交到弗里德里克的手中,而他需要更多的支持。
她把审讯交给了巴斯?马绍尔,老成持重的赫里福伯爵或许过于保守,但能得到大多数人的尊敬与信任,他的忠诚亦毋庸置疑。
忠诚的伯爵大人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让她为了难。
“如果您允许的话,陛下。”他说,“我想我有一些问题,需要这位圣骑士大人的解答。”
他说得客气,但茉伊拉立刻就明白了。
“……你怀疑菲利?”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他救了我!”
“是的。”赫里福伯爵承认,“圣骑士大人总是出现得非常及时……但您很清楚,陛下,也是他将亚伦?曼西尼送进了洛克堡。”
菲利低低地笑了一声,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所以他应该怎么办?”
不无讽刺地开口为他分辩的是阿格尼丝,“他应该把那家伙锁在神殿里,折磨他,拷问他,直到他说出真相——然后你们就会相信那是‘真相’,并因此而感激他了吗?”
“当然不是。”伯爵回答得不愠不火,“但如果圣骑士大人所寻求的也不过是真相……和公正,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可以就在这里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