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是在深夜到达朔都的,这次很低调,仪仗卤薄都省了,西北开府的护卫军在距离都城十里的地方停军,南嘉的护送任务也结束了。
元晚河用戴着镣铐的手拍了拍南嘉瘦弱的肩膀,“丫头,这段日子谢谢你的照顾,往后咱俩怕是没机会再见了,你多保重,早点儿离开军营回家去吧。”
南嘉牵起一个心思很重的笑容:“公主哪儿的话,没准以后我还有机会做公主的护卫呢。”
“是么?但愿吧。”元晚河望着前方,淡淡道:“可惜啊,我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了。”
南嘉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呆呆地盯着元晚河。待她回过神来时,眼前只剩飞扬的尘土。
她用袖子抹抹眼睛,视线却又被讨厌的泪水模糊。
夜深了,朔都城门缓缓打开,羽林卫护卫銮驾进入都城,快速奔往皇宫的方向。
而元晚河乘坐的马车,却悄然驶向另一个方向……
待元晚河忐忑地从马车上下来,见眼前矗立着一片森冷威严的廊庑,才舒了口气。
在外头兜兜转转小半年,又回到了这里,大理寺的监牢。
还好,至少没有更糟糕。
方才在马车里她做了个梦,梦见元尧把她扔进了闽国世子的棺材里,那闽国世子的胳膊紧紧箍着她,在她耳边吹凉气:“娘子,陪相公睡觉觉吧……”
比起那个梦,这大理寺是多么温馨的所在啊。
想到此,她便欣欣然地跟着押解她的人进了牢房,打算在这里长安家了。
看现下的情形,她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如果元尧想杀她,就不会送她来大理寺。当然他也不会轻饶了她,没准关她个十年八载,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好死不如赖活着,把牢底坐穿也比睡棺材要强。
不过很快之后……元晚河就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元尧并没打算放过她,而且要用最酷烈的手段,置她于死地。
在牢里待了不知是七天还是八天,有一天元晚河靠着阴冷潮湿的墙壁睡觉时,忽然闯进来几个狱卒,二话不说给她的手脚上了镣铐,将她半拖半拽地带出牢房。
穿过一道长廊,元晚河被搡进一间明亮敞阔的屋子,上次被关大理寺时她来过这里,这是大理寺的审讯庭。
正面的乌木案前,端坐着一个中年官员,绯色衣袍,胸绘孔雀,俨然三品大员。两侧的圈椅上,各坐了一名绯衣官员,胸绘云雁,品级比中间那人低一些。
下面又有六名衙役昂首侍立,面容森严,虎视眈眈。
碍着元晚河的身份,衙役没有让她跪下,却有两人紧紧扣着她的臂腕,令她动弹不得。
坐于中间的官员冷冷盯了元晚河半晌,打着官腔道:“下官乃新上任大理寺卿孟虽,奉旨审理百乐公主叛国投敌一案;下官身边两位,亦是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莫唯书莫大人和张岚张大人,奉旨协理此案。公主殿下,下官也是奉皇命行事,如有得罪,还望见谅。”
这么说,大理寺官员换人了?元晚河心知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