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垂庭颔首:“为难莫大人了,莫大人的恩情,在下铭记于心,来日必当重报。”心里却说,你小子“子曰”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抓紧时间?
“下官在外头等候柳大人。”说完,莫唯书便出了牢房。
牢房里只剩白衣胜仙的柳垂庭和脏污如鬼的元晚河,元晚河“卜叽卜叽”眨了两下眼睛,张开手臂噘着小嘴委屈道:“小柳叶哥哥,抱抱人家……”
柳垂庭简直想扭头走人,却不知不觉走过来蹲下身,张开臂膀将这个脏兮兮血呼啦的家伙揽进怀里。
柳垂庭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主动触碰了她,这个又贱又花心的浪荡公主,现在浑身都是裂缝,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把她挤碎了。
多天惨无人道的折磨,她已经弱鸡到了极限,仿佛只要轻轻用劲,就可以把她的骨头捏碎。
柳垂庭心想要不要说些安慰的话,可他天生冷傲清高,啥都会啥都懂,就是不会安慰人。
两人正尴尬着,元晚河忽然嘴一瘪,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啊……更尴尬了。
第一次有女孩子趴在自己怀里哭,居然还是元晚河!元晚河是谁?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回家里辣手摧男花的百乐公主!
崩坏了,这个世界崩坏了。
元晚河:谁辣手摧男花了?谁辣手摧男花了?本公主府里那群衣衣们,到现在菊花都还是粉嫩粉嫩的完璧,本公主乃惜花之人!
此刻她却不惜泪了,像是要把半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呜呜哇哇哭得比唱歌还感人,眼泪鼻涕净抹在柳垂庭的白色衣襟上。
很久很久没这么哭过了,她总觉得很多难受的事儿,越哭越显得严重,笑一笑十年少,一切都会云淡风轻。
可是这回实在太难受了,太痛苦了,太憋屈了,太倒霉了,不哭不足以抒发她滔天的怨念。
她什么也不说,就是哭,一个劲儿地哭。柳垂庭也不说什么,默然抱着她,心里百味杂陈,居然有些心疼。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她哭,但也许是最后一次听她哭了。
多年前的箬水城,她小产的那一夜,性命危急,迷迷糊糊哭了一晚上,时而唤着“表哥”两个字,声音凄绝惨然,令闻者生怜。柳垂庭便让宇文欢去把那个“表哥”叫来,有助于病人渡过难关,宇文欢却只是沉默,脸色很不好。
这回她又哭,不知有多少还是因为那个表哥,只是她不再把“表哥”挂在嘴上了,曾经亲密到共结珠胎的一双人,早已在岁月的蹉跎中渐行渐远。
这些天有人被她牵连入了狱,有人为她求情倒了霉。郎心似铁,君威如山,他仍旧是她的表哥,她也仍旧是他的表妹,可惜血缘的联系根本不足以阻止他把屠刀挥向她的脖颈。
此番护国开府东大营几乎被连锅端,统帅宇文欢被下死牢,一批副将和校尉被发配到漠北做苦役,剩下的人降职的降职,调离的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