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手指挑开帐子,露出皇帝的脸,烛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估计那表情不会很爽。
“是那丫头来闹腾了么?”他居然知道,很平静地问曲苟。
“是啊。”曲苟听出皇上没有动怒,稍微松了口气,“在殿外,吵着要见您,劝也劝不走,奴才怕动静闹大了,只好来请示陛下。”
“让她在外头等着,等天明朕再见她。”
“可……可她说自己快不行了,非要现在见陛下呢。”
“没看皇后睡着呢么?朕现在怎么见她?”
“可是,她要是再闹腾起来……”
“放心,闹腾不起来的。”他轻轻冷笑一声,“她是聪明人。”
说罢,他放下帐子,又睡下了。
曲苟愁眉苦脸地出来,告诉元晚河:“公主殿下,皇上说,让您在这等着,他天明再见您。”
说完这话,他已经做好了她再度发疯的准备。但她居然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再不吭声。
不知是冷极了还是热极了,她的身子止不住地战栗着,汗水却一滴一滴掉在地面上。
曲苟看着她这样子,心中的厌烦去了八九分,只剩下同情。
斩忧丸那东西,他听说过威力。过去天巫一脉的鹿人用这玩意儿搞倒了几万弥药大军,再强悍的人吃了这个,都会被它变成疯子,变成奴隶,变成怪物。
他想不明白皇上明明那么喜欢百乐公主,怎么就舍得让她变成疯子?
他脱下自己的袄子披在元晚河身上,劝道:“殿下啊,离天亮也就两个时辰了,您再忍忍。外头冷,要不去耳房坐会儿吧。”
“谢谢曲公公。”她忽然恢复了正常似的,虽然声音还在颤抖,“你们别管我了,我不会再闹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跪着等,这是我表现诚意的时候。”
表现诚意……
曲苟不是特别能理解她这句话,但也不多说什么,叹了口气,走开了。
侍卫们也散开,回到各自驻守的岗位上。
留下元晚河一个人,跪在高高的玉阶上,颤抖,流汗,颤抖。
期间,她晕倒了一次。华琨和小粒儿给她喂了些热水,她醒转过来,执意要继续跪。
小粒儿心疼得想哭:“殿下,您很难受吗?该怎么办呢……”
元晚河不说话,只低着头,颤抖,流汗,颤抖。
唇都咬出了血,她有多难受,没人能想象。
她在熬。每熬过一刻,似乎都用尽了全部生命。可她还是不死,还要继续熬过下一刻……
好漫长啊,好漫长啊。
磨磨唧唧地,太阳终于从黑暗的禁锢中跳了出来,在天边映出一抹亮色。
过了一会儿,太阳又跳了跳,在挑角飞檐上撒下一斛晨光。
“吱呀”一声,沉重的殿门终于开启。
元晚河支起重如灌铅的脑袋,循声望去。
楼皇后站在殿门口,迎着晨光,头上的金饰金光灿灿,刺得元晚河眼睛一花,胃里翻江倒海,“哇”地一下就吐了。
吐出来的全是胆汁。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吃什么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