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元晚河的车驾路过仙伶馆时,被门前的打闹惊动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厮推搡着一个年轻男子,吵吵骂骂个不停。那男子身材颀长却脚步虚浮,力不从心地挣扎着,尔后被人扯着衣襟一拽,就倒在了地上,拳脚雨点般落下来。
拳脚击打人肉的声音沉闷而急促,听上去又残忍又过瘾。仙伶馆的胖管教叉着腰站在台阶上,铿锵有力地喝骂着:“兔崽子,不识好歹!要不是我们从花凌山的死人堆里把你提溜出来,你早都发芽生蛆了!还不乐意卖身?除了这副臭皮囊值点钱,谁还稀罕你?老娘明白告诉你,你要么乖乖伺候贵人们,要么被打到全身开花!想逃?呵,那么多年我仙伶馆里连个屁都没漏出去过!”
胖管教的身旁立着个少女,手里握着一根长鞭,身披雪白绵软的狐裘披风,高髻之上堆金砌玉,通身贵气逼人。一双风情婉转的桃花眼在被打男子鲜血淋漓的身体上游离辗转,目光如嗅到血腥的毒蛇信子,绽放出嗜血的兴奋。
“哎,你们打得仔细些……”那女子的声音娇甜软糯,“当心我情郎的脸!”
于是小厮们的拳脚精准地落在男子脖子以下的部位,那张清美俊秀的脸如零落尘泥的一朵白莲,令人怜惜的美好。
“这是干什么呢?”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不响亮,却极有穿透力,穿透尘飞土扬的喧闹。
闹得热火朝天的众人这才注意到停在不远处的鸾车。
胖管教抖索着肥肉乱颤的身体跑下台阶,朝着那鸾车行礼赔笑:“得罪得罪,鄙馆教训不听话的倡儿,没想冲撞了贵人的车驾,望贵人恕罪!”
束带持刀的随从冷声道:“什么贵不贵人的?车里是百乐公主。”
“呀,原来是百乐公主啊!”胖管教惊讶之余,眼珠子快速轮了两圈,立即转了话头:“公主殿下,鄙馆新到了一批美少年,都是上等货色,您要不要顺道挑一个回去?”
这见缝插针的本事算是炉火纯青了。
随从闻声脸一沉,叱呵道:“你这鸨儿胡言乱语,没有体统!还不把道路清开,让鸾驾过去!”
管教迭声应着,正准备让人把那男子拖进馆中交给鹿城郡主处置,却听车中又传来那清朗的声音:“挑一个?好啊……就是他了。”
管教愣了一下,迟疑道:“谁?”
“他。”织金绡帘中伸出一根细葱玉指,指着那地上的血人儿,“这个漂亮的倡儿,本公主要了。”
一直立于阶上的白裘女子蛾眉一轩,不悦道:“百乐姐姐,这男子是芑儿先看上的,姐姐可不许跟芑儿抢!”
“本公主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慵懒散漫的语气,带着点儿霸道,“华琨,把那美男子抬到本公主车上来。”
那个叫华琨的侍卫觉得不妥,踌躇道:“殿下,这……”
轻轻一声叹息,“华琨啊,你要是觉得不妥,那今晚你替那美男子帮本公主暖床可好?”
华琨打了个激灵,连忙朝那鲜血淋漓的倡儿走去。
一道细影擦着华琨的面门迅疾闪过,只听“啪”的一声,长鞭在华琨脚下弹起,逼得他停下脚步。
鹿城郡主收回鞭子,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用下巴颏指着鸾车,傲慢道:“百乐,你一个闵国来的寡妇,是不是饿疯了,抢男人抢到我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