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住持在台上讲得津津有味,见百乐公主在台下听得专心致志,他眼神不好,隔着一定距离,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百乐公主一双大眼睛睁得炯炯有神,一霎不霎的。
圆通心中赞赏,便道:“方才贫僧讲了妙法莲华经玄赞卷的从法为名、从人为名,不知公主慧眼有何独见?”
元晚河哪有什么独见,慧眼她倒是有——用墨水描在眼皮上的一双电眼。真眼一闭,那假眼睛远远看去倒跟真的似的,居然把圆通住持给唬住了。
可惜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圆通住持会点名提问,灵扬赶紧摇她,低声道:“喂,快醒醒!”
“嗯……啊?”元晚河大梦初醒,跳起来嚷道:“那老秃驴终于啰嗦完了?好了好了,回去把剩下的猪头肉吃完,饿死本公主了……”
……
元晚河讷讷坐在窗边,面前放着一块只啃了一口的馒头。灵扬在一旁边吃馒头边叹气,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元晚河幽幽望着他,幽幽地说:“本公主的猪头肉被没收了,你挺高兴?”
“呵呵……哈哈哈哈哈……”灵扬终于忍不住,扔下馒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元晚河嘴角抽了抽,郁闷道:“有什么好笑的?你说我当个公主容易么我?明明燕国是我的家,我却为了留在家里而要来这里受这洋罪……你说还有比我更苦的公主么?”
“有啊。”灵扬淡淡道:“我所知道的一个公主,十四岁时远嫁异国,两年后被丈夫抛弃,她被送到尼姑庵里,从此青灯古佛,再无回家的可能。”
元晚河反驳道:“好歹她丈夫陪了她两年,她有两年的幸福可以回忆。我出嫁当晚丈夫就死了,在冷宫里守了三年寡,我连回忆都没有。”
“你现在不是有面首么?一大群温柔可人的美少年,取之不尽的幸福甜美。”
“才不是。”元晚河别过头,倔强中带着一丝委屈,“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灵扬挑眉:“哦?你想要的不就是美男么?”
“我是想要美男,可我想要的美男,是……”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只怅然道:“总之不是紫衣他们那样的美男……”
“像我这样的?”
元晚河望着灵扬,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什么来,最后只叹道:“你……是挺好,可……好吧,你的身份配不上我吧?”
灵扬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父亲那样的身份不也娶了你母亲?”
“我父亲潜力无穷,后来不是成了大将军了么?你有这资质么?才做到校尉就被人家干掉了,以后还有什么出息?”
灵扬拾起自己的馒头,“不说了,我走了。”
大半夜的时候元晚河踹开了灵扬房屋的门,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直直来到他床前,声音弱弱的:“灵扬,我做恶梦了。”
灵扬翻了个身,懒懒道:“殿下做恶梦来找我也没用啊,我低人一等、身份低贱而且没出息,帮不了殿下。”
背后忽然一凉,居然是元晚河掀开他的被子,蹭上床来了。灵扬连忙坐起,“喂,殿下这是干什么?”
“我就是想找一个人一起睡……”元晚河露在被子外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你别怕,我就是抱着你睡一会儿,什么都不做。”
在灵扬的认知中,这种场景下这句话明明应该是由他来说的,而他现在却像个惊恐的小媳妇。他轻叹一声,躺下来,女子柔软的胳膊攀上他的胸脯,头靠着他的肩,很乖顺的样子。
他拂开挠着他鼻尖的她的发丝,低低道:“你曾是个刀口舔血的军人,人也杀过,命也玩过,怎么还怕一个人睡?”
“嗯……”她闭着眼嘟囔:“人再完美,也总有一两个小缺点嘛,所谓美中不足是也……”
“根本不是?明明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你这女子怪毛病够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两个。”
“唔……”她又朝他蹭了蹭,迷迷糊糊地说:“你身上真暖和。”
“喂,好好睡觉,别蹭了……喂……呃,真受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