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作,炽日堂皇复傲然,以威严的目光俯视大地苍生,将万千生灵置于炎炎巨炉之中百般煎熬!天有阴时,便有晴日,季有严寒,便有酷暑,正如人生之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同样欲求难得不期而至使我无奈使我叹息,使我有如潮汐中的一颗石子,在那岁月的无尽风浪中跌跌撞撞奔跑,奔跑,奔跑,磨平了身上心里所有的棱角。
何以苍穹为圆?圆可生万物,圆可化万物,圆无破绽却又周身处处破绽,圆是有无。何以大地为方?方可容纳万物,方可养育万物,方是稚嫩却又坚强的赤子之心,方是希望。天在地上,圆在方上,如日月星辰,如芸芸众生。然圆中有方,方中有圆,一如方圆相覆生出的边边角角,天罩他不住,地顾他不到,也一样蓬蓬勃勃红红火火生长着无数顽强的野草!卑微地生,无声地死,却不恨天怨地却也不甘寂寞,只将平平凡凡的生命过往活出热热闹闹的,灿烂辉煌!
热闹,还是一般的热闹。
天气很热,热得狗吐舌头猫瞌睡,热得石头冒烟儿树打蔫儿,只有那蝉儿叫得依然响亮——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大姑娘都回家了,天上日头这么毒,给它晒黑了可不好。因为晒黑了就不白了。怕晒的走了,只余不怕晒的,小伙子不怕晒,小伙子本来就是一团火,走到哪里烧到哪里!可是小伙子要吃饭,更要喝酒,小伙子三五一伙儿都去酒馆儿了。过路的可以走,街边的小商贩们不能走,他们顶着烈日大声地吆喝,将大街上的热闹吆喝成生意的红火。
凉棚下,树荫里,街边小吃摊儿。商贩们在不停地喊着,卖力地喊着,热情地喊着,声音一个比一个喊得大,浑似喊破了嗓子也不怕!因为他们要做生意,因为他们也要吃饭,因为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家。明明有吃的,却要拿来卖,卖掉吃的然后再买吃的然后再吃买来的吃的,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让人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无禅就不明白。
和尚,还是那两个和尚。
和尚走在大街上,在这方吵闹的世界里终于得到了一时的清静。和尚经过小吃摊儿,无禅有些走不动了:“师父,师父,你说这是为什么呢?”灵秀和尚答道:“有所得而有所失,这就是买卖。”既然有吃的,为什么不吃?无禅听不明白,无禅认为他们在做无用的事情,如果是无禅,早就把自己的那份儿饭吃掉了。可是无禅不再问。无禅肚子饿了,无禅想要吃饭,现下无惮脑袋里面只有这一个想法,别的念头一闪而过——
不过刹那。
买卖,买卖,有买有卖。为什么有吃的却不吃,非得拿来卖?小和尚不明白,大家伙儿都明白,无需多讲。终有一天小和尚会明白:天下是个大集市,人人都是买卖人,用来买卖的,并不是这衣这饭这吃这穿,而是汗水手艺时光与生存,而能够交易的,也并不一定是物品,也有忧伤快乐命运与情感。
失去得到,得到失去,得失之间,便是买卖。
“师父师父,无禅肚子饿!”
灵秀笑而不语。
“师父师父,无禅要吃饭!”
灵秀大步向前。
无禅和尚干巴巴跟在后面,一时左看右看眼花缭乱,口水都快要流到地上了!摊上小吃有干有稀,香味四溢,林林总总,样式齐全。吃饭的大多苦力杂工大老爷们儿,一式汗衫短褂儿,个个儿五大三粗,进馆子兜儿里没有几个大子儿,来这里吃喝却能混个肚儿圆。大伙儿都在乐,有的吃,有的穿,我穷但是我快乐!山珍海味如何?绫罗绸缎又如何?对不起,那不是我——
辛苦劳动换来干净铜板,心里舒坦,吃得舒坦。
摊主也在乐,吆喝着乐,忙活着乐,数着手里的铜板乐。大伙儿乐起来,财源滚滚来,汗水换笑脸儿,管他天儿多热!莫道日子苦,苦中自有乐,说说,笑笑,三五新鲜事,七八古怪人,说东道西侃大山,天南海北信口吹,乐子要找总是会有的,只要有眼,有心,有功夫儿,瞧这不是——
一前一后大小和尚,穿街过市两个模样。
市井中人,风风雨雨经的多了,稀奇古怪也见的多了。
人们并没有把那个前头又白又干净目不斜视的漂亮和尚放在眼里,反而对后头那个打着赤膊愣头愣脑的小和尚稀罕得紧:“你瞧,你瞧,小和尚圆头圆脑浓眉大眼多么精神!”“你瞧,你瞧,小和尚口水流出来了!傻乎乎的好生喜人!”“快看!快看!小和尚脸红了哈哈哈!”“快看!快看!小和尚挠着头冲我乐了嘿嘿嘿!”卖羊杂汤的老倌乐呵呵道:“来来来,小和尚,吃上一碗羊汤,老汉不要你一文钱!”
无禅怔了怔,赶忙双掌合什,躬身作礼:“阿弥陀佛,小僧不能吃肉的,罪过罪过。”话是这样说,说完却又深深呼吸着热腾腾的膻香,表情陶醉又陶醉!老倌笑得山羊胡子直抖,手上连连加劲儿,将那锅中白亮浓汤搅得愈发香气淋漓!卖馒头的大婶儿笑吟吟道:“小和尚,婶婶送你个大馒头,快趁热吃罢!”说着递过一物,是一个又大又白的馒头!无禅忙又合什为礼,恭敬回道:“阿弥陀佛,小僧,小僧,小僧,嗯。”
小僧很是为难,拿眼去看师父。
师父没有回头,师父走在前面,回头看看馒头,馒头就在身边!
怎么办?怎么办?无禅很是为难,无禅想吃又不敢,因为师父说过——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