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仙侠修真>希声>七十九 天目昭昭
今儿咱就一块儿乐呵乐呵!”

呼啦啦,呼啦啦,院里涌入人无数!燕大侠!燕大侠!人群再次沸腾了!院里是人,院外是人,墙头是人,门口是人,正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今天牛府是格外热闹,盛况空前!偌大一个院,此时却是小得不能再小了,无论如何也容不下这成千上万的人,多半的人仍在门外,而院中几无立锥之地——

会爬树的就爬到树上去了,能上房的就爬到房上去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高高低低,如同争相观看一台好戏。既是看戏,观众哪怕再多,戏台也要留出来的。现在的情形是:戏台就在正中央,四方大院生一圆,左三丈,右三丈,前三丈,后三丈,一人持棍当中立,那棒只有三尺长,对面跪的是一双,旁边坐着一和尚。

开讲!

武戏之前当有文戏,上来就打那是流氓,何时出手当头一棒,燕大英雄自有主张:“某燕悲歌,真龙教人堂堂主——”这就叫作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又叫做无赖有文化,谁人都不怕!燕大侠武功既高口才又好,当下便是一场好讲,语态豪放慷慨激昂,声情并茂配以手势,风雨之中气势更彰!

且听——

“……那些人是我杀的,不错,都是我杀的,我燕悲歌杀人如麻两手血腥,便手中这一条棍棒也是血染黑的!说到这里有人该问了,血不是红的么?怎到你这儿就成了黑的?不错,血是红的,但也是黑的!好人的血是红的,坏人的血是黑的,我燕悲歌生平杀人无数,但死于我棒下的都是恶贯满盈之辈,可说死有余辜!不错,不错,正是他们黑色的血染黑了这一条本是白色的棍棒,合该一死,燕某当杀!”

“杀!杀!杀!”众人齐声大叫,情绪激昂。

“好人的血是红的,坏人的血也是红的,人分好坏血无善恶,谁人的血都是红的,本就如此!呵!大伙儿都在看我,看我又在胡说八道了,我燕悲歌说话从来都是前言不搭后语,说话有如放屁,哈哈!莫笑莫笑,且听我说,血是红的也会变黑,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过。他说人有生老病死,血亦如是,他说鲜血失去生机之时就会变成黑色,如同青丝作皓首。因此这条黑棒在燕某手中是由白变红由红变黑,夺生机而立杀威,有名——”

“生杀棒!生杀棒!”众人齐声高呼,声声震天!

“怨恩、取与、谏教、生杀八者,正之器也,唯循大变无所湮者为能用之。这是老子说的,哈!是老子,不是老子说的,燕某杀人不因恩怨不为取与不从谏教,杀生而夺机,立威而止杀!是的,燕悲歌不掌生杀大权,不当定人生死,还有官府衙门还有律法惩办,燕某那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更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一语此至,燕悲歌目光落于一处,古怪笑笑:“这个世上,有人行善就有人作恶,有人救人就有人杀人,但行善的人有时也会作恶,但杀人的人未必不会救人。是非难论,黑白难分,燕某不是天仙圣佛,何以妄定夺人生死?生杀棒是在我手,存心杀人的正是我燕悲歌,只一样,燕某等不得!”

乌黑短棒举起,众人屏住呼吸。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一个人身上,司徒文武。

“今有一人,欺凌良善,伤害无辜,淫辱妇女,多行不义。此人昔日冒我真龙教之名,仗我真龙教之势,杀害四人,致残十五人,殴伤欺辱受其累者不计其数,与人唾弃为人不耻污我真龙教声名!这人,是谁人?当杀,不当杀?”这一次,人们没有说话,人们都在看着跪在地上的司徒文武,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毁人眼眸之时,当思盲目之苦,滥杀无辜之时,当思横死之日,有两个字叫作报应,你听说过么,司徒文武。”司徒文武霍然抬头,一把扯掉头上纱布:“你胡说!我没有杀人!没有!”但见一目深陷眼窝,面色苍白而又狰狞:“我是瞎了人的眼,现下我眼也瞎了!你说报应?哈!这便是你说的报应么!你,你还要怎样!”

“好极!好极!你说你没有杀人,那我问你——”燕悲歌深深吸一口气,双目直视厉声喝道:“那四人,那四个葬于城外的良家女子,是怎般死的!”司徒文武额上青筋横生,面脸也在抽搐,与之对视一眼,终是再次低下了头:“她自上吊寻死,不关我事,我又没,没让她几个……”

“以死殉节,何其贞烈!”燕悲歌忽而仰天大笑,脸上却是悲伤之色:“司徒文武,好一个司徒文武!你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一个人,却使许许多多的人生不如死,你没有说一句话,便令人身投水井头撞南墙,自刎自缢自寻短见而死,哈哈!哈哈!你司徒文武好手段!燕某不如你!当真不如你!”

语落,万众声起:“杀!杀!杀!”

手起,一支棒落:“辱人妻女,如辱燕某生母,杀!”

风声起处,司徒野猛抬头,早已泪流满面:“燕!大!哥!”

千言万语说不得,只有三字燕大哥——

换来一声,扑。

不知何时云已敛,不知何时雨已收。

红日半掩,正在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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