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比武结束之后,杨越突然感觉浑身的劲都被抽光了。那是一种没有了主线的彷徨,没有奋斗目标的尴尬。回到防化连后,所有人都把他当英雄,他每天跟着上官小平跑五公里,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枯燥。
日复一日的枯燥。
张朝封仍然热爱站岗,早八点和下午四点的岗,雷打不动,死乞白赖地和别人换,就是为了看一眼古丽。欧阳山还在看书,但是现在迷上了武侠,通读金古梁温,说是以后也要写小说。只有杨越不知道干嘛,王亚文走了以后他连围棋都没地方下。在三班,他就是一尊被供奉起来的菩萨。
反而给苏沐晨写信,成了他最有成就感和最有作为的事情。
进入十一月中旬,防化连启动了老兵退役程序。新兵不和退役老兵见面,是部队不成文的规矩。在新一批蛋子们到达营区前,所有的退役老兵都会被集中在一起,履行退役手续。
宣读退役命令、卸去军衔、点验个人物资、上交部队财产,然后剩下的,就是享受退役前最后的待遇。
因为退役老兵的伙食标准和普通士兵的不同,所以他们被单独编入一个排,不用参加点名,不用进行训练。每天逛街打扑克,喝酒吹牛逼。牛再栓给每一个老兵班都配备了一个通讯员,帮忙打饭、送脏衣服去服务社、采买特产。
而上官小平是三班唯一进入退役大名单的老兵,他的二级士官年限已到。
和他一起走的,还有挂名在三班的大头兵滕素文,曾经的一排代理排长。
宣布退役命令后的那天,上官小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得两眼发光。
“兄弟!再见了!”
杨越坐在床边正跟苏沐晨写信,听见这句话,手抖了一下。上官拍着他的肩膀,看着那个他睡了多年的单铺,“杨越,以后的三班,就交给你了。”
杨越抬头看着他,上官微笑着,“你没听错!老牛说了,我走之后,你就是三班长。”
“那周亮呢?”
“还当班副。”
杨越低下头,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
上官小平蹲下来,脸上露出稍有的严肃表情,“杨越,在防化连三十三年的历史中,你是第十七任三班班长。”
杨越丢下笔,“我去找老牛。”
他从来没有当过三班班长,十八年前接替上官小平的,是从二班调过来的王军辉。杨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他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但是忽然让他睡在班长的单铺上,他觉得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脏上,让他呼吸不过来。
一开始杨越以为那是因为自己的自信不足。
但很多天后,郭廖才告诉杨越,那是因为他不愿意接受上官小平退役的现实。
那些天杨越的精神状态极差,常常半夜醒来,对着空空荡荡的那张单铺出神发呆,上官小平去了老兵排整整一个星期了,杨越还不愿意把自己的铺盖放在那张床上。郭廖其实只猜对了一半,杨越不仅不愿意接受上官小平退役的现实,他脑袋里还在想着以后的事情。
明年的年底,是杨越们第一批两年兵面临退役的日子。在杨越的记忆里,现在三班的这七个人,几乎全部都离开了。他和欧阳山是直接递交了《退役申请书》,而吉尔格力、郭廖、胡书想留队,但他们跟周亮一样,因为同年兵的名额有限,也都走了。
上官小平把三班的重担交给杨越,可是如果历史和现实一样的话,那三班明年就将土崩瓦解。他这个第十七任三班班长,留下来的,是一个人去房空的空壳,连一颗种子都没能种下。
杨越忽然感觉到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种感觉在十八年前却从来没有过。
可能,十八年前他只是一个单纯的上等兵。而现在,他是三班长。
杨越跑去找牛再栓,希望他撤销这个命令,但牛再栓已经孤注一掷,不会反悔。他把杨越从连部轰出来,让他滚回三班带着他的弟兄去跑五公里。
老兵们走的时候,杨越没有去送,他觉得他会对不起防化连第十六任三班班长。他只是坐在上官小平睡过的铺位上,透过窗户看见全防化连哭成了一团。上官小平在人群里被欧阳山抱着,扯着背包不让他走。但老兵们终究不会留下,他们能留下的,只是防化连史册上那简单的几个名字。
杨越站在窗前,抬手向老兵们的背影敬礼。牛再栓一脚踢开了三班的门,问他:“站在这里耍球吗?”
杨越泪流满面,“我不想出去。”
“你是三班长。”牛再栓提醒他。
“如果上官不走,我才不稀罕三班班长。”
牛再栓上来就是一脚,那是真踹。从新兵连开始到现在,杨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挨踹,他被这一脚踹在了墙壁上,牛再栓一个箭步冲上来,揪着他冬常服的衣领,“三班长,你哭给谁看呢?啊?给我看的吗?”
“三班都快散了……”杨越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牛再栓一脸迷茫,“散什么?”
杨越说:“明年三班就散了。”
原来是这个……牛再栓气极反笑,“你特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明年今年的,你不还活着呢吗?你脑袋里在想什么玩意?你在,三班就不会散!你特么不明白吗?”
杨越抬起头,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
牛再栓说的没错啊,三班集体退役,那是十八年前的事情。十八年前,杨越因为专业精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