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汉又是叉手一揖:“那请问左贤王,是射穿一次犀侯难还是射穿四次犀侯难?”
乌骄靡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位小老儿的步步追问,绿眸频眨:“这个……自然是射穿四次犀侯难了。”
“小老儿再次敢问一声,大禄大人右手犀侯的侯鹄之中可有四个箭矢贯穿之箭眼?”
对着明亮亮的光线晃了晃,乌骄靡于右手箭靶靶心之处,果然看见四个排列均匀的箭矢贯穿之箭眼!
而那四个箭眼在耀眼的光线照射下,映射在了堂上地面之上,形成了一个状似四朵梅花的清晰图案。
就有人眼尖地朗声喊道:“好一个朵朵梅花开!”
众人俱都朝那图案看去——
当真是漂亮的四朵梅花,由于乌骄靡的晃动,跳跃的光线使得四朵梅花恍如盛开般绽放,恰似朵朵梅花开!
这一声喝彩自然引来堂上堂下诸人的唏嘘赞叹——
“六殿下射术果然了得啊!四箭全都射中侯鹄不说,还射出个四朵梅花来,当真非同凡响!”
如此赞誉,不一而足。
乌骄靡闻听,自是脸色难看,寻声往观礼处望去,却是六皇子妃旁边之人!
没错,正是此位形容昳丽之人发出的那一声“朵朵梅花开”,如此才引来众人的跟风喝彩,也使得他原本胜券在握的赢面出现了急转直下,输赢难料!
不由又仔细瞧了瞧手中的两张犀侯。左手箭靶靶心的箭眼的确乃四箭贯穿而成,但第二箭、第三箭及第四箭都是从第一箭射穿之洞、眼再依次穿过,力道较之分别不同点位射穿犀皮自然是省力得多,且大有投机取巧之嫌。
而反观宗褚所射穿之靶心,依然是侯鹄的中心位置,却于狭小的方寸之间,精准地射穿了坚硬的犀皮,且排列有序地现出了状似四朵梅花来。
这样的射术,怎能不令人惊叹,又焉能不叫人眼红!
乌骄靡的一双碧眼此刻若能杀人,非是将面前的伏汉扫劈了不可!
都是这个自称小老儿的伏汉,步步为营地引诱自己掉入陷阱,才让他苦心经营的局面拱手让与了宗褚,输掉了比射!
非但输掉了比射,还输掉了观礼众人的民心。
这倒尚在其次,在诸人面前扫了颜面他不怕,关键是,他此役欲要在属意之人面前一逞威风的愿望落了空,这才是关键之所在!
便情不自禁地又往观礼处的六皇子妃幽幽望了眼。
离在近处的伏汉自然瞧得分明,心下了然。
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略一思忖,就和气地道:“乌孙大禄大人,可将两张犀侯叠放在一起,便能看清其实两个贯穿靶心是完全重合在一处的,也就是说,左右均。”
伏汉全然不介意刚刚乌骄靡扫向他的如刀眼风,竟然道出了左右均之语!
这一下倒令乌骄靡刮目相看。
大汉朝果然是礼仪之邦,人心向古……可他乌骄靡是谁,岂能容自己在属意之人面前失了颜面!
当下便双手一松,扔掉了两张犀侯,拾阶而上,朝堂上的宗祜拱手道:“太子殿下,既然伏汉老博士和释筹者皆言明是左右均,那么不如再比射一回,也好分出个输赢来,这样才有趣味嘛!”
众人本以为伏汉博士给了乌骄靡台阶下,乌骄靡会见好就收,不料却再生变数,乌骄靡居然有胆有脸提出再比射一回的请求,观礼的诸人不禁窃窃私议起来。
奚络虽不齿乌骄靡的做法,也看不惯某王的王霸之气,但在爱国一事上,心里的天平还是悉数倾斜在了这大汉朝。总归齐奚络这具身子可是堂堂正正的大汉朝子民!
遂测过脸来,与身旁的荣迪偶偶低语一番。
二人又蹲下身子,在地上画来画去,于外人看来,亲密得丝毫不受什么断袖传闻的影响,真真亲如一家人!
堂上一直居高临下的宗褚就睒了睒双眸,之后,又朝伏汉老博士挥了挥手,示意他无须担心,退下观礼即可。伏汉便叉手一揖,退回原位。
此刻代表天子的宗祜,自然不能令乌孙国的大禄客人失望,便与近旁的太尉公荀方私语了几句,当即回复道:“允!”又朝司射黄绾颌了颌首,以示可以再射。
黄绾便即时吩咐起巾车、报靶者、释筹者各就各位,准备再次比射主皮之射事。
就在巾车抬来两张新的犀侯之际,观礼处那位六殿下的断袖镝先生,却出列行至阼阶前,朗声朝黄绾道:“司射大人,既是再次比射就要分出个胜负来。为公平起见,荣迪不才,想请司射大人裁夺,看看这个法子可行否?”
于是便招来巾车,用量人手中画线的工具,很快在两张犀侯中心位置,画出了两张赤色的十个圆圈环靶来。
没错,奚络教给荣迪的,便是现代射击比赛的十环环靶规则!
荣迪一俟画完,又顶着一众人等的讶异目光,娓娓道出缘故,细说了规则。
这下再也没人怀疑素有“学海”称呼的镝先生了,俱都将赞赏的眼光投向了荣迪身上。
荣迪则暗暗赧然,自愧弗如——
王妃殿下之聪慧,当今之世恐怕无人能及!
心下不免黯然:终是错过了佳人,若是再晚生个二十年……他也能起了争竞之心,可眼下,看看王妃殿下为王上想出的急智,便知她情愫深种,心系王上……
倒也放下心怀,很快坦然面对众人的目光,对上了乌骄靡的一双碧眼:“乌孙大禄,荣迪此意,可否公平?